王鴻緒謳歌獻縣景,趙執信狀描甿入城|元明清詩擷萃(49)

王鴻緒,學者、書法家。初名度心,字季友,號儼齋,別號橫雲山人,華亭張堰鎮(今上海金山)人。康熙十二年進士,授編修,官至工部尚書。曾入明史館任《明史》總裁,與張玉書等共主編纂《明史》,爲《佩文韻府》修纂之一。後居家聘萬斯同共同覈定自纂《明史稿》三百一十卷,獻與康熙帝,得以刊行。一生精於鑑藏書畫。有《賜金園集》傳世。

獻縣

客久馳驅慣,凌晨獻縣過。

黃雲連鉅鹿,紅日散滹沱。

地勢迎關壯,山形入冀多。

無邊臨眺意,俯仰一高歌。

【注】這首詩寫獻縣一帶山川的壯麗景色。獻縣:今屬河北省。鉅鹿:今屬河北省。滹沱:河名,源出山西省繁峙縣太戲山,流經獻縣和滏陽河匯合爲子牙河。

關:指紫荊關,在河北省易縣紫荊嶺上,爲河北平原進入太行山的重要關口。山:指太行山,在河北平原與山西平原之關口。冀:河北省的別稱。

臨眺:登臨遠望。俯仰:低頭和擡頭。這兩句意思說:在俯仰觀望之時,那眼前的無邊景色令人激動不已,禁不住放聲高歌。

趙執信,字伸符,號秋谷,蓋都(今山東省)人。清康熙十八年進士。官右贊善。因在佟皇后喪葬期間觀看《長生殿》演出,被罷官。他是王士稹的甥女婿,但對王的“神韻說”不滿,主張詩中有人,詩外有事,以意爲主,言語爲役。他的詩清新峭拔,很有特色,有不少詩篇反映人民疾苦。傳世有《恰山堂詩文集》。

甿入城行

村甿終歲不入城,入城怕逢縣令行。

行逢縣令猶自可,莫見當衙據案坐。

但聞坐處已驚魂,何事喧轟來向村。

銀鐺杻械從青蓋,狼顧狐嗥怖殺人。

鞭笞榜掠慘不止,老幼家家血相視。

官私計盡生路無,不如卻就城中死。

一呼萬應齊揮拳,胥隸奔散如飛煙。

可憐縣令竄何處,眼望高城不敢前。

城中大官臨廣堂,頗知縣令出賑荒。

門外甿聲忽鼎沸,急傳溫語無張皇。

城中酒濃餺飥好,人人給錢買醉飽。

醉飽爭趨縣令衙,撤扉毀閣如風掃。

縣令深宵匍匐歸,奴顏囚首銷兇威。

詰朝甿去城中定,大官諮嗟顧縣令。

【注】甿:古代指種田的人。行:古代詩歌的一種體裁。終歲:—年到頭。猶自可:還不要緊。縣令:縣的行政長官。當衙據案坐:在衙門裏臨案高坐着。案:案桌。喧轟:喧譁轟動。鋃鐺:鎖繫囚人的鐵索。杻械:刑具,即手銬腳鐐。青蓋:青色的車篷。這裏指縣官乘的車子。

顧:看着。嗥:吼叫。這裏形容隨從差役的兇狠。鞭笞榜掠:指用鞭抽棒打。榜,木片。掠,拷打。官私計盡:從官府或從私人方面都想不出辦法。胥隸:小官、衙役。卻:倒,反。鼎沸:形容聲音嘈雜,如鍋中的水在沸騰。鼎,古代炊事用的器物,後亦泛指鍋。

廣堂:寬敞的公堂。賑荒:救災。溫語:溫和的語氣。張皇:這裏是喧鬧的意思。餺飥:即湯餅,一種湯煮的麪食。撤扉毀閣:拆毀門戶和樓閣。深宵:半夜。匍匐:爬行。奴顏囚首:形容垂頭喪氣,狼狽不堪的樣子。詰朝:明天。諮嗟:嘆息,表示無可奈何。

作者以同情的筆觸,如實描繪了清初地方官吏殘酷壓迫剝削農民,在生路已絕的情況下,農民奔赴縣衙門,被迫起來反抗的情景。造反農民“一呼百應”,所向披靡,和縣令既兇暴又儒弱的醜惡面貌,恰成鮮明對照。在古代作家中,直接描寫“官逼民反”的詩篇,實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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