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生(八)遊戲

宏生喜歡玩遊戲。他覺得生活是需要創造的,有時也需要猜想。

宏生的早餐都是在五星級酒店用的。他在酒店長包了一個房間。有人覺得這樣很奢侈,可他卻覺得因此節省了各種費用。他喜歡游泳,這樣自己就不用建游泳池,也不用打理游泳池。一年四季,可以隨時跳進恆溫的游泳池裏。不用建健身房,隨時可以走進健身房使用各種健身器材。因爲每天還要會見各種人,憑藉他在酒店的房間,他就可以在行政房專用的超級大咖啡廳裏接待各種朋友或者客人,還可以每天免費享受豐盛的一日三頓,從清早的自助早餐,到自助下午茶,到自助晚餐。這樣一算,一年下來,真就是節省了許多的錢,還有許多時間。

在北京這樣的城市,沒有上億的別墅甚至根本稱不上豪宅。即使上億的別墅,也少有私人游泳池。而宏生只需要一年花費幾十萬,就可以享受這其中所有的功能。偌大的酒店,所有的公共區域都是他可以享用的空間。

這一天,宏生像往常那樣,走進酒店的餐廳,剛坐下,就見“大女乃”一步三搖地向他走來。“大女乃”這個綽號是宏生私下給她取的,因爲她的那個奶實在太大了。大到好似會因爲重心失調直接趴倒在地上。“大女乃”自己大概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爲了讓身體的重心保持平衡,她走路時有意地將自己的整個身子往後仰,這使得她的眼睛恨不得就盯着天上看。

不知道的人以爲“大女乃”很傲慢無禮,常常顯示出一副自以爲是不愛理人的樣子。其實,誰又愛理她呢?明明是喫個早餐,可大奶就跟要去參加晚宴似的。明明還沒有到夏天,她非得穿的跟夏天似的。外面呼呼地颳着冷風,可大奶硬是穿着恨天高的涼鞋,豹皮紋的緊身褲,還配個無袖的斗篷,把頭髮高高地紮起,大有直指雲天之勢,如同一根擎天柱那般張揚着。

有時,其寒無比的天氣,她的上半身穿得像要去參加一個法事,而下半身好像要去參加一個派對,或者去夜總會跳舞。確切地說,她每天早上都穿得像要舉行化裝舞會。有時再配上濃重的眼影和香水,使她一進入餐廳,就會吸引很多人擡起頭,然後每個人又露出一副不解與茫然的表情,沒有人能弄懂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喫東西倒不貪婪,大概是爲了保持她的身材。宏生看着她的身材,偶爾會聯想到美女蛇,那身子扭來扭去的。那身材好是好,可是因爲她那失去比例的大奶,有時看起來也怪嚇人的。

宏生覺得,如其說她是爲了喫早餐,不如說她是把餐廳當秀場,每天展示她各種稀奇古怪的服飾與裝束。相比之下,只有一套行頭的宏生,生活簡單到就像一個修行人。

宏生不遠不近地望着這個女人,看她搔首弄姿地坐在那裏,端着一杯咖啡,左顧右盼着。也不知她在盼着誰?有時她喝着喝着,旁邊突然來了一位年輕的老外,她就會興奮地打招呼,然後開始用她獨有的嗲嗲的語調用英文與對方說話。有時,她也會瞟上宏生幾眼,大概是對宏生不感冒,看宏生時,她絕不會用曖昧的眼神。宏生心裏暗暗想,真是謝天謝地。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只有很少的時候,大概一個月中有那麼幾天,會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身材魁梧的老外,與她對桌而坐,共進早餐,舉止親暱。那時,宏生又會生出很多想法來,猜想着那個男人到底是女人的什麼人?

這是宏生打發無聊的方法之一。每天坐在餐廳固定的一個位置,看着用餐的客人中,有如流水一樣不斷變換的客人,也有一小撮始終不變的客人。這不,左邊在用餐的是一箇中年婦女,一頭毫無修飾的短髮,脖子上戴着一串粗大的藏傳佛教的念珠。

這個女人也是酒店的常住客。宏生幾乎沒有見她喫過肉,每次她都像喫草一樣喫一盤盤的蔬菜沙拉和各種水果。之所以說她像喫草一樣地喫食物,是因爲宏生從未看她將心真正地專注在她的食物上。她喫東西的時候,眼睛總是東張西望的。看着她,宏生想起一個故事,那是在紐約的地鐵上,一個大概是黑白混血兒的男子在上車入座後急切地打開一個麥當勞的漢堡包,他的眼睛盯着旁邊一個美女的大腿,手上用了兩秒鐘的時間象徵性地做了一個基督徒的餐前祈禱,就開始迅速打開漢堡的外包紙,一邊手拿漢堡拼命地喫着,一邊眼睛四處搜索着車廂內的美女。就跟這位喫蔬菜的大姐一樣,一邊大口地心不在焉的喫着各種蔬菜水果,一邊眼珠“軲轆軲轆”不停地轉動着,看着旁邊桌子上的人喫着肉,也許心裏還想着“小心下地獄”。每次看到這個女人,宏生的心裏就直發毛,身上的汗毛似乎也一根根跟着豎起來了。

於是趕緊轉過身去,一不小心眼神又撞上了右邊那個五十多歲的半老徐娘。也說不上爲什麼,宏生就覺得用“半老徐娘”來形容這個女人最合適。也許在世俗的人眼中她是個什麼有錢的主,甚至還以爲她是個富婆,但宏生對她一點也不感冒。據說,她其實只是一個做中介拉皮條的主。沒什麼大本事,全靠那張會撒謊會騙人的嘴。

那一臉的橫肉,若不是因爲她留着一頭長長的捲髮,化着濃濃的妝容,穿着繡花又鏤空的連衣裙,僅僅從說話與舉止上,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個女人。可是她偏偏在五大三粗地身子上套了些特別女性化的蕾絲服飾,讓人覺得滑稽又可憐。你看着她好笑的樣子,可就是笑不出來。每次她都會跟一個年輕的男子同時出現在餐廳。論年紀,她比那個男的大概老三十歲。若是母子還說得過去,可是看兩個人打情罵俏的舉止和表情,那端端的不是母子關係。那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確確實實的是那女人的男寵。

其實應該是情人。那女人實在寵得他無法無天,寵到喫早餐的時候,一頓早餐,大概有一半的食物都是那像娘一樣的婦人喂到那年輕男子的嘴裏。這一切倒也是無可厚非,女單身,男單身,兩人兩廂情願,願意怎麼愛是其自己的事情。可是大庭廣衆之下,這樣懸殊的愛多少還是太刺激人的眼球。有時那女的還塗了血紅的脣彩,戴了帶雞毛的黑色大檐帽,那就直接影響人的胃口了。宏生看到這裏,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走出餐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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