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蘭之殤,血債血償(十六)

跟着陳主任狐假虎威,林輕焰開始和那些看家護院的保安們稱兄道弟,行動上自由了很多,他像個遊動的聯絡官,穿梭於學員、保安和部長之間。

但是再怎麼自由,他也不可能獨自離開這個長方形的院子。架着鐵絲網的四堵圍牆,是他永遠無法逾越的屏障。

一有機會,林輕焰就把某些學員的小動作小心思反饋給陳主任,也會把洗腦教育中一些不成熟的地方總結下來,向部長提出改進意見,這讓胖部長很是受用。但他絕不會告訴胖部長有幾個保安私自沒收學員藏起來的錢,他知道疏不間親的道理。

一來二去,對於林輕焰一些稍微出格的行爲,安保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然主任和部長都沒說什麼,他們也懶得管,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說不定哪天這個叫林輕焰的傢伙真就成他們的領導了。

管後勤的就是在火車站接林輕焰的那個女人,她不但負責採購、做飯,還負責去火車站和新來的學院接頭。林輕焰屢次和她套近乎,都是熱臉貼個冷屁股,人家根本不搭理他,麻木的臉上那兩片緊繃着的嘴脣很少開啓。

學員們每天中午和晚上睡覺的時間,就是保安集體吃飯的時間。林輕焰在廚房忙前忙後,幫着所有保安打飯洗碗,一聲一聲叫着大哥。有時也幫着女人把部長的飯菜送到二樓。做飯女人倒也樂意有人幫她分擔,對林輕焰的警惕之心也慢慢放鬆。

林輕焰一手拿着黃瓜,一手舉着饅頭,靠在巨大的冰櫃上看着女人做飯。胖部長喜歡吃肉,冰櫃裏躺着半隻豬,也只填滿了一半空間。

女人把林輕焰切好的肉塊扔進開水鍋,血色退去後,撈出瀝乾。熱鍋倒入清油,待鍋裏的油開始盲煙,說明油溫正好,此時倒進半盆蒜苗炒至焦黃,然後下肉。女人笨拙地扭動着腰身,用一個大鐵鏟在鍋裏吃力地翻着。

林輕焰接過女人手中的鏟子幫着他炒肉。女人用筷子捅了捅肉,差不多能捅穿的時候,倒了寫醬油、料酒和辣椒麪進去,然後放鹽,攪拌撈出,便是是一道菜了。

這麼粗糙的做飯方式,別說胖部長,林輕焰看着也倒胃口。

他雖然沒親自做過飯,但是偶爾在廚房給母親幫忙,做飯的基本流程總是知道的。別的不說,肉要好吃,下鍋前起碼先醃製一會兒,這是從他母親那裏學到的炒肉基本常識。

保安們吃完,林輕焰洗了鍋,女人開始給胖部長和陳主任做飯,這是每天晚上必備的領導小竈。

林輕焰對女人說,他要給部長炒個肉,部長想嚐嚐他做的川菜。

經過好幾天的觀摩,林輕焰已經暗自掌握了炒菜的基本技巧,對油溫的判斷、出鍋的時機、鹽的用量等,已經瞭然於胸。

準備好食材和配料,溫鍋下油。待油微微冒煙,林輕焰學着母親的樣子,先用花椒和幹辣椒爆鍋,香味漸濃,再把蔥和姜放進鍋中翻炒片刻,然後倒入用料酒和醬油醃製好的肉片,大火爆炒。香味立刻瀰漫整個小院。俗話說好廚師一把鹽,胖部長口味重,林輕焰特地多加了兩勺鹽進去。

還沒出鍋,陳主任就順着肉味跑了進來。看見林輕焰趴在鍋上忙活,一邊誇獎一邊嚼着黃瓜嚥着口水。

林輕焰端着香氣四溢的小炒肉送上二樓,胖部長和陳主任圍着盆子吃的滿嘴流油,不斷讚揚着林輕焰的手藝,“果然得了大師真傳,味道不錯,老子好久沒吃這麼爽快了。”

林輕焰說:“如果能買到正宗的作料,味道肯定更好。”

“想要什麼,讓她出去給你帶回來,以後我們的飯菜,你來做。”

林輕焰向來悟性高,對於做飯這件事,逐漸無師自通,很快便掌握了所有的做菜技巧。每天給兩個領導做兩頓飯,儼然成爲他們的御用廚師。

每天晚上,女人都要往三樓送幾個饅頭,林輕焰很好奇,三樓曾經是大毛住過的地方,哪裏到底關着什麼人?他很想一探究竟,但他沒法正面提議由他來送飯。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個做飯的女人離開,自己取而代之。

來這裏近三個多月了,天氣逐漸熱起來,眼看夏天將至,林輕焰很是着急。

吃過早飯,女人在陳主任那裏領了錢,坐上一個保安的摩托車出門採購去了。

林輕焰把洗好的黃瓜放進冰櫃,看看四下無人,躡手躡腳從冰櫃下邊一個早已藏起來的塑料帶中,拿出一塊散發着惡臭的腐肉塞進冰櫃。

陳主任摸着肚皮愰進廚房,“小林,黃瓜還有嗎?”他每天都要吃幾根黃瓜解饞。

林輕焰舉着滿是油污的手說:“陳哥,給你留了,洗乾淨放冰櫃了。”

“黃瓜放冰櫃?虧你想的出來。”

林輕焰面帶委屈,撇着嘴說:“我也不想啊,她買的菜不一直新鮮,最近天氣又熱,不放冰櫃一天就壞。”

陳主任看着巨大的冰櫃自言自語:“去年部長買了一頭野豬,弄回來宰了沒地方擱,又出去買了這個冰櫃,大的能當棺材了。”說着一把掀開蓋子,半個身子都探了進去。

一股屍體腐爛的臭味撲鼻而來,“這他媽什麼味兒?這麼噁心。”

林輕焰攤開雙手,皺着眉頭說:“東西都不新鮮,買回來只能放進冰櫃裏。蔬菜又不抗凍,她調高了冰櫃溫度。”甩甩手上的水,低頭看着冰櫃繼續說:“裏面那些陳肉不太新鮮了,得儘快吃掉。”

陳主任說:“聞着臭,做出來倒也沒有怪味,不過,這些肉別可給我和部長做。”

“這個我知道,給你兩做的都是當天買回來的鮮肉。”

“還有,這個女人如果再買這些破爛玩意回來,你及時向我彙報,連老子的錢都敢貪,活得不耐煩了她。”中年男人氣鼓鼓地嚼着黃瓜走出廚房。

林輕焰取出剛纔放進去的腐肉,用塑料袋包好,塞回到冰櫃下面。

中午,林輕焰和女人在廚房忙活着,趁女人出去的空檔,林輕焰迅速拿出那塊腐肉剁成小塊,和着其他已經切好的肉倒進水裏清洗。清水遮蓋了肉的臭味,女人沒有發覺異常。

保安們吃過飯,林輕焰做好領導餐,送到二樓供他們享用。

到了下午,保安們個個上吐下瀉,抱着肚子蹲在牆角不斷呻吟。整個團隊幾乎癱瘓,陳主任親自出門請醫生,買藥,忙的焦頭爛額。

胖部長舉着手槍,孤獨地站在院子當中,額頭冒着冷汗。

林輕焰知道,他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萬一有人趁這會兒逃跑,可能引起羊羣效應,很容易就能衝破這個卸下裝甲的牢籠,他的心血也將付之東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二樓房間安靜如常,連最初的騷動都聽不見了。看來被徹底洗腦的何主任馭人有術,僅憑一己之力已經掌控全局。

估麼着陳主任馬上回來,暴動是指望不上了,林輕焰走上前說:“部長,那幾條狗不要拴着了,放開,讓他們在院子裏跑跑。”

胖子心領神會,眼中閃着惡毒的光,衝着瑟瑟發抖的做飯女人喊:“把狗都給我放開。”幾條惡狗立刻來了精神,如脫繮的野馬,圍着院子四處亂竄。

有這幾條狗守着院子,胖部長放心多了,吩咐林輕焰和他上樓。他拎着槍站在身後,遞給林輕焰一把鑰匙。林輕焰打開那個神祕的大鐵門,跟着他來到三樓。胖部長又指着最角落裏的一扇鐵門,示意林輕焰打開。

推開門,一股排泄物混合着血腥的惡臭撲面而來,林輕焰下意識後退幾步。

昏暗的房間裏,窗戶被堵得嚴嚴實實,一個用於通風的洞口,透進微弱的光線。角落裏,三張慘白的臉驚恐地望着他們,其中似乎還有一張女人的面孔。

胖部長一個健步衝上去,抓住其中一人的頭髮使勁往外拖。林輕焰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愣着幹什麼,把這個人給我弄下樓。”

林輕焰摸不清胖部長的意圖,乾脆心一橫,上前抓住這個人的胳膊,一把提將起來,輕鬆地弄到了院子裏。

胖部長鎖了門,跟在身後下了樓,手中多了一把木柄砍刀。

手起刀落,躺在院子當中的男人一聲淒厲的嘶喊,脖子被豁開一個大口子,立刻血流如注。

四條惡狗聞到血腥味,頓時獸性大發狂奔而來,踩在那個人的身體上,張開血盆大口咬了下去。悽慘的叫聲像一把把冰冷的利劍,一下一下刺進林輕焰的心臟。

叫聲逐漸變得微弱,最終消失,幾條狗依然圍着血肉模糊的屍體興奮地撕咬着。

胖部長拎着滴血的刀,擡頭打量着二樓的房間。他用這種方式告訴被他奴役的這幫人,這就是不聽命令的下場。

林輕焰躲在廚房,胃裏翻江倒海,哇哇吐個不停。如此殘忍的場面,再次顛覆了林輕焰對人的認知。四條狗啃着一個餘溫尚存的屍體,胖部長站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着。

林輕焰的腦袋裏一片混沌,嗡嗡作響,他分不清哪個是人,那個是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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