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蘭之殤,血債血償(十八)

和着潮溼的空氣,老苟慢慢講出了大毛的遭遇。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把帶着倒刺的鋒刃,深深扎進林輕焰的心窩。

遍體鱗傷的大毛被送山三樓的時候,老苟已經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房間裏呆了兩個月。每個星期,他們都要被帶出去賣血。

剛開始,大毛誓死不從,不喝鹽水不賣血。可是身高馬大的大毛戰鬥力再強悍,也經不住那些穿迷彩服的保安輪番毆打。老苟看的出來大毛脾氣倔強,擔心這樣僵持下去被活活打死。就勸導大毛說,胳膊扭不過大腿,不如先順着他們,找到機會再跑,一直這麼擰着不是個辦法。

大毛聽進了他的意見,開始配合他們。

賣血之前要喝大量鹽水,這樣可以增加血量,賣更多的錢,血頭纔不會在乎你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了。

這期間,大毛逃跑過一次。在血站,他擺脫跟蹤,請求工作人員幫他報警,說他是被逼賣血的。可他哪知道他們蛇鼠一窩,根本沒人搭理他。最終被他們綁了回來,免不了又是一頓毒打。

過了一個月,這裏來一個姑娘,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被初中同學騙了過來,一來就被關在三樓這個房間。當天晚上,胖部長和陳主任就把姑娘拖到隔壁房間糟蹋了。大毛咬牙切齒地說,只要給他機會,他有一萬種方法弄死這兩個王八蛋。

姑娘被送回房間後,已經神志不清,大毛和老苟幫着姑娘穿好衣服,扶她躺在最乾淨的草墊子上。她整夜顫抖不止,時不時驚叫哭喊。因爲害怕被他們聽到,又不得不強行壓制巨大的悲傷。大毛坐在旁邊,一直守到天亮。

第一縷光線從通風口照進來,姑娘才沉沉睡去。

到了晚上,兩個禽獸喝完酒,又把姑娘蹂躪了一番。他們把姑娘拖回來的時候,大毛衝上去,死死抱住胖子,試圖跳下三樓與他同歸於盡。

陳主任抽出掛在腰間的鐵棍,狠狠砸向大毛的後腦,大毛瞬間失去意識。胖部長接過沾着血的棍子,在大毛身上瘋狂抽打。等發泄完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人才滿足地離開。

換成普通人,估計當場斃命。還好大毛身體強壯,扛過了這一劫。此後他一直頭暈噁心,肋骨也可能斷了,無法直起腰。

隔三差五,這個可憐的姑娘就會被帶到隔壁,要麼被毒打,要麼遭受非人的折磨。姑娘唯一的慰藉就是大毛的關懷與照顧。

大毛的身體每況愈下,他說自己可能沒有能力幫這個姑娘逃出去了。

快過年的時候,大毛找了個機會給陳主任傳話,如果他能招來人,能不能放了這個姑娘?陳主任滿口答應,大毛和老苟都知道,這只不過是騙人的鬼話。但是大毛說,只要有一點點希望,他都不會放棄,也許這是他臨死前能做的唯一的努力了。

之後他就給村支書的兒子王凱華打了電話。

一天晚上,姑娘睡了,大毛和老苟躺在冰冷的草甸子上,聽着一樓學員的發言,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忽然,大毛挺起身,怔怔地坐在那裏。老苟嚇了一跳,疑惑地問道:“大毛,你咋哩?”

大毛揮手讓他不要說話,專心致志地聽着。經歷這麼多磨難從未流過眼淚的大毛,竟然嘶聲力竭地哭了出來。

驚慌失措的老苟用力搖晃着大毛的肩膀,“大毛啊,大毛,你咋了嘛?你清醒一下。”姑娘也被驚醒,抱着大毛默默地流淚。

大毛哭着說:“我聽到了我弟弟的聲音。”

老苟說:“你莫不是有幻覺了?你弟弟咋會在這裏?”

大毛低着頭,口齒不清地自言自語,不斷重複着一句話,“二毛啊二毛,你爲什麼要來這裏,我對不起你啊!”

當夜,大毛就像瘋了一樣,不斷大喊“二毛快跑”。衝上來幾個保安,瘋狂揮舞着手中的鐵棍,打的大毛不省人事,氣若游絲,口中不斷往外流着鮮血。

過了幾天,幾個保安扔給他們幾件衣服讓他們換上,準備去血站。大毛偷偷把那條紅色內褲脫了下來。

路過大門口的時候,趁着天黑,大毛把內褲高高扔起,不偏不倚地掛在了門口那棵枯樹上。

回來後,老苟不解的問:“你把內褲扔了幹嘛?”

大毛不停地咳嗽,喘着氣說:“如果我沒聽錯,二毛真在這裏的話,他看到那條內褲,就知道我也在,他一定會想辦法和我見面。”

老苟說:“就算能見面,你怎麼給他說啊?你不怕他們對你下毒手?”

大毛深深嘆了口氣,“哎,到時候再看吧!我這個弟弟太單純,但願他沒有被洗腦。”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就上來一幫人,讓大毛按照他們的安排和二毛說話,否則則就弄死二毛。大毛按照他們的意思,換了衣服洗了臉,在隔壁房間見了二毛。

回來後,大毛徹底變了個人,精神恍惚胡言亂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姑娘心痛他,一直守在旁邊悉心照料。

當天晚上,老苟和姑娘都睡着了。大毛忽然爬起來,高聲喊了句“二毛快走”,然後就像一顆被砍斷的枯樹一樣,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苟的身體也很虛弱,艱難地撐起身子,和姑娘慌亂地掐着大毛的人中穴。

彌留之際,大毛毫無血色的臉上泛起一團紅暈,拉着老苟和姑娘的手說:“天命無常,我不知道你們還不能出去,如果能活着出去,麻煩告訴我爸媽,我黃大毛對不起他們。”喘了幾口粗氣,大毛繼續說:“我有一個叫林輕焰的朋友,他一定會來找我,如果你們能見到他,告訴他,二毛能救則就,不能救,自己趕快逃走,二毛已經變了。”

姑娘把大毛緊緊摟在懷裏,替他擦着眼淚。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睛逐漸變成灰色,用最後一點力氣說:“讓二虎來救二毛,不知道是對是錯……這是我唯一信得過的朋友……當年如果聽他勸,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不要爲我報仇,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斷斷續續說完,大毛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永遠擰着的眉頭,也終於舒展開來。

安靜地聽完老苟的陳述,林輕焰的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一絲情緒。

“大毛的屍體呢?”

“被他們擡走了。”

“那個姑娘怎麼回事?”

“大毛走了以後,她就成了那樣,一直咯咯傻笑,我想啊,也好,這個樣子也沒人再欺負她了,失了智,對她也許更好一些。”

姑娘蹲在牆角低着頭,眼淚一滴一滴落到地面,四散開來。

林輕焰緩緩站起來,冷峻的臉龐寒氣逼人,一字一頓地說:“你們再忍耐一段時間,我替大毛,救你們出去。”

鎖上房門,晚風迎面吹來,林輕焰胸中復仇的火焰熊熊燃燒,如同冰川之下的翻滾的岩漿,無聲爆裂。

冰冷的夜空下,兩顆冰冷的淚珠,劃過他冰冷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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