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喚取春同住


我是聽風說的,李樹開花了,開在立春時。

聽了風的音訊,我有點惶惶,之前都沒傳來過消息,李花竟那麼突然地閃身一現,不經意地就黎稷彧彧,不經意地就現身樹下那朵最豔的蘑菇旁,囅然而笑。所有的葳蕤,所有的鮮豔,都只能淺躺在那一簇簇純白的笑靨裏訕訕,訕訕在白似雪嬌如玉的笑靨裏。

春雨飄過的那天,李花甚至還沒綻苞,我還在惦念着李樹隔壁的那株茶花,晤談甚歡,估摸着也該歡顏畢露了,誰曾想卻讓李花搶了先。

茶花倒不以爲然,哲學家似地冒出一句:晚霞未必遜朝陽。“閒着也是閒着,”茶花略含笑意,“不如趁着春光旖旎我未忙時,你我淺斟低酌幾杯吧!”遠處的山面蕩起層層綠浪,迢遞而來蕩得我的心坎坷不安:“呵呵,幾許蒼茫幾許煙雨,江干話別他日定有重逢時——您和蟹爪蘭觥斛交錯吧,我和李花寒暄則個、寒暄則個!”

李花在家鄉算是舶來品了,近些年才識廬山真面目。我作了作揖:敢問仙鄉何處師承何人?小李倒也客氣,拱了拱手反問我:“您呢?”

我的老師張東華先生。先生囑我寫東西要“再在章法和內涵上豐富下,不炫技。”快餐文化時代,人人卻都只求眼前菜式能一博眼球,哪管其中營養,味精越加多菜品越美味。全然遺忘了葷素菜皆本有鮮味,那纔是現下快餐文化所極力標榜的“從前慢”,慢慢燉,慢慢地甘而甜。卻是紅塵嘈雜世事嘈雜人心也嘈雜,章法已亂,內涵更難求,誰都不肯慢下腳步的今天,學生我也只能亦步亦趨,實在愧對老師厚望,越寫也不成樣了。

寫作本爲歡心舒心,倘若沽了名譽,比着誰誰今年發表了多少,誰誰今年得了某大獎,誰誰今年大作受關注度空前高漲,那我倒寧願折回身和茶花一醉方休。沉醉不知歸路至少往來無白丁,春風裏斜躺溪邊柳樹下看小橋沒菰蔣,麥深不見人,李花深處遙見古時人。

古時,黃庭堅疑惑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試問若有人知春去處,豈知李花喚取春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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