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陌前尘|第七章 镇子没人出去过

大概从这时起,我要和我熟知的世界说再见了,踏入一个充满魔幻的世界。

无论愿不愿意,当事情走到这一步,选择权已经不在我的手里,沫稚在集中注意力观察,他丝毫没感受到我开始妥协的气息。我不知何时才能稍作正常地清明地看这段生活,摩挲着手里的珠子,我在努力地去回想我的过去,努力地想通过手里的水珠去接触更多。

我想之后的几天我可能要在这个镇子度过了,奶奶不知在何处,在沫稚不打算走之前,先放下奶奶的事,说这个镇子。

虽然我知道的也很局限,但还是要给你们一个印象,让接下来的事情理解起来不至于南北不着调。

这个镇子叫西土镇,以前只有一条街,现在有南街北街两条,具体原因我们讲过。

镇上原本的建筑拆了很多,沿着老街的基本已拆除新建结束,一眼望过去跟普通城市无任何差别。

若是透过街面的那一栋建筑后,原本属于西土镇的特点依旧存在,看过去给人一种奇怪的和谐。

这里很少有木质建筑,最多的还是用石头砌成的房屋,没有任何规则,是方是圆全凭主人一时意愿,若是孩子多了点,便顺势在那房子旁边再多加个小房子,因而你若是站在这镇子的上方看,会噗嗤笑了出来。

长方形、圆形、随意四边形、三边形都有,还会有很多小一号的依附旁边。

据我所知,这里很多房屋至少二十年的年月,冬暖夏凉。

西土镇上的老一辈的很少有出过镇子的,反而是我们这一辈年轻人,因为上学反倒走得远。

南北街的中间,是学校和医院,曾经是镇子上最大的建筑,外墙都是不知从何处运来的大理石堆砌,共有三层,一层医院二层三层是学校,我们称之为陀螺房,因为它的外形很像倒立的陀螺。不过现在已经经过翻新重建成很现代的楼,但依然能从细枝末节处知晓曾经的一二。

走吧。沫稚转头对我说,他眼里的疑惑告诉我,他大抵是没看出来任何明显的那个世界的痕迹,我点点头,说,慢点开吧。

不知为何他冲我笑了一下,那笑像是在拯救一个被爹娘抛弃的孩子,我想好看的人真的连这点怜悯都让人讨厌不起来,我说,你可以不笑的。

他把那个笑的余韵收了回去,说,你真是一点没变。

我抿嘴看他,看他牵着我的手,从车里站起来。

我不知道他把车弄哪儿去了,我不想管,和我无关。

我们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家门口。

门没锁,推开门进去,暖暖的,壁炉的火还在烧着,我从沫稚的眼里看到了和我同样的惊讶。

奶奶还在镇子上,那叔叔为什么骗我?

我让沫稚随便坐,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叔叔,叔叔很快便出现在房门口。

他穿着一套洗过很多次的淡绿的工作服,胡子很久不刮了,厚嘴唇,双眼皮,眼角的鱼尾纹一说话便开出一朵花,脸上的肉随着年龄攒了不少,身上随着一股鱼腥味儿。

叔叔说,星星啊,你来啦。

我说,叔叔,奶奶回来了?

他摇头,说,没有,奶奶走的时候在镇上喊你的名字,喊了一圈,然后到我家来让我每天把屋子烧暖和点,别让你回来的时候太冷。

我说,那你没问她要去哪儿吗?

叔叔说,问了,她没说,你知道她不待见我,这么多年,就让我帮这一次忙,我觉得很高兴了,哪敢多问。

叔叔有些尴尬地笑了,我心里有些不忍,便说,我知道了。

叔叔门也没进便又走了。

看着他离开,沫稚站在我身后说,他是你叔叔?

我点头,说,不是亲的。

间或又问,怎么了?

他眼睛半眯了起来,说,奇怪。

奇怪什么?

他突然低头,看着我,说,奇怪你今天竟然没有喊累。

明明从未感觉到他的呼吸,此刻却明显地感觉到他胸前的起伏,轻轻的呼吸从我头顶飘过,我脸一红,转身走了进去。

我看着放着梳妆台上的那双鞋,我说,小时候,如果我没回家,我奶奶便会从镇子的一头到另一头喊我,喊完我就回去了。

我咧咧嘴,说,沫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其实不难过,我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一大块肉被割了,留下一个洞,怎么都无法填满。

沫稚站在门口,我知道他听到了,我也没想着他能理解我,我只是在此刻需要有个人听我讲,听我把这些话说完。

我把手里的小鞋放在原地,准备拿着凳子坐在壁炉的旁边烤火,沫稚走了过来,他轻轻地抱住我,用他柔软有力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很久之后,说,风陌,面对自己的内心没关系的。

他看出来,他看出来我心里不那么悲伤,这个时候,我身体里的另一个我控制着我的思想,她告诉我没关系的,奶奶不是普通人,你不用为她着急难过。

是的,奶奶不是普通人,我确实不用为她着急,可我为什么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我不想承认,不想承认与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奶奶,她其实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一个我从未真正了解的人。

我推开沫稚,拿了毯子,坐在壁炉旁,我对着火光说,五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在一片森林里,我听见有人在喊风陌,喊得很着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当那个风陌,醒来之后,我就让奶奶给我改名字。你知道吗,奶奶当时说了一句话,她说,为什么就是逃不掉。呵呵,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那个梦里的声音是你,结果不是,反倒和格野差不多,但我知道,也不可能是格野的。

沫稚定定看着我,说,风陌,你在梦里来过。

可惜我不知道。沫稚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他对此非常悔恨莫及,本来,他在十几年前就能找到我,可那时他和我错过了。

沫稚问我,你知道这个镇子上有多少人出去了?有多少进来的?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对这个如此感兴趣,只说,不清楚,奶奶没告诉过我。

沫稚说,也许,镇子上,除了你之外,就没人出去了。

听此,我的心惊了又惊,只觉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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