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你，長久得微笑着，那靦腆地笑容乾淨又不失美好。我盯着你看了許久。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中間到四周，從整體到局部，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也沒有捨棄全局，就這樣看了許久。然後，就在我還沉浸其中的時候，《藍色的多瑙河》的樂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柔的女聲，先後用漢語和蒙語播報了所到達的地點，淡黃色的燈光緩緩亮起，車門徐徐打開，同一個聲音在我馬上就要下車之前讓我選擇支付方式，我一如既往地選擇了刷臉，因爲這樣就可以省去把手指放到指紋錄入器上的麻煩。
兩年前，中國終於允許了同性婚姻，並將其寫入憲法。從那以後，人們就約定俗成的在和別人搭訕之前，先詢問他們的性取向，然後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聊下去。
閃爍的霓虹燈招牌下面，還是那扇漆黑的大門，和同性戀還沒有被大多數人認可的時候別無二致，不過這些東西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我推開門走了進去，煙味，酒味，劣質的香水味，沙發的皮革味，比我矮的人頭上的洗髮膏的味道，以及許許多多我叫不上名來的其他味道一齊撲面而來，彷彿跨過那道門檻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樣。但奇怪的是，就是這種壓的人喘不上氣來的氣味，卻能給我帶來無比的舒心，就像回到了久別重逢的家裏一樣。角落，靠窗，美酒，香菸，是我在這裏消磨一個晚上必不可少的老四樣。當然，今天也不例外。在酒上來之前我又一如既往地先點上了一支菸，抽着抽着突然想到自己曾經每當和別人談起抽菸這個話題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永遠都是我以後不會抽菸的，我只喜歡喝酒。可是現在呢？還不是兩樣一個都不落。沒準我只是忘了自己在以前的以前，可能也說過我永遠也不會喝酒這樣的話吧。就這樣繼續任由思緒飄蕩，我又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坐在姥姥家的沙發上，和姐姐一起看一部叫《搏擊俱樂部》的電影，那裏面有一句臺詞是這麼說的：“我們一直都是自己，只是越來越不像自己了。”可能，我選擇了喝酒，選擇了抽菸就是變得不像自己的一種表現吧。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時，手機屏幕亮了，是一條提醒我剛纔出租車支付成功的消息，我把它清除了以後，又看到了你，照片中的你，有着乾淨又不失美好的微笑。我關掉了屏幕，又點了一杯酒。然後看着對面空蕩蕩的座位，黑色的皮面上還留有是一個人坐完的痕跡。凹陷，凸起，再凹陷。彷彿在動一樣。曾經，你，就坐在這裏，第一次對我露出你那靦腆的微笑，乾淨又不失美好，就像照片裏一樣。儘管我已經被你的微笑深深吸引，卻也不忘回你一個微笑，雖然我深知，自己的微笑遠沒有你的那般美好。美好的時光總是如同夢一場，年復一年都如同白駒過隙一樣轉瞬即逝，更何況那短短的一個晚上呢？你和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抽了多少支菸，開懷大笑了多少次。那個晚上的那種放鬆，愉悅和愜意是我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後都不曾體會過的。並不是因爲我之前和之後沒有痛痛快快的喝過酒，抽過煙，沒有痛痛快快的放聲大笑過，而是因爲酒杯對面，火光背後，笑聲彼岸的那個人，都不是你。那一夜，我知道我已經深深地陷進去了，陷進了你這個永無止境的深淵裏，卻又沉浸在這種下墜的感覺裏無法自拔。
昏黃的燈光飄忽不定，音響中播放着一首我非常熟悉的歌曲，可我不但一句都聽不懂，還發現了它不曾有過的撩人心絃。你和我抱在一起跌跌撞撞的摔到牆上，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指尖在我的後背遊走，把一陣又一陣又涼又暖的感覺送至全身。我可以感受到你舌頭上的每一個凸起，感受到它攪動的力度，我可以感受到你的陽物，在不停的碰撞着我和我的陽物。我如飢似渴地脫掉了你的衣服，你的褲子，和橫亙在你我之間的那最後一道防線。我吮吸着，你撫摸着，我舔舐着，你呻吟着，我顫抖着，你迷醉着，然後，我把我的體溫，永久得留在了你的身體裏。
晨曦撒在你的臉上，依舊是那靦腆的乾淨又不失美好的微笑。你愛撫着我亂蓬蓬的頭髮，看着我的眼睛，咧着嘴角又往上移了一點，眼睛彎彎的想一個月牙。能夠在你身邊醒來，浸潤在你的微笑裏，是讓我多麼懷念啊！
這時，在遠處縹緲的天際，浮現出一行字：Time out. 於是，你的微笑在我面前慢慢黯淡了下來，直至消失，就像探照燈緩緩熄滅了一樣。
我摘下了那個閃着藍光的頭盔，關掉了設備，時間設定的剛剛好，我還有時間調整調整，選擇一下付款方式，當然是那一如既往地刷臉付款了，因爲這樣可以省去把手放在……想着想着，門開了，我看到了你，剛從另一輛出租車上下來，此時正在朝我微笑着打招呼，那乾淨又不失美好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