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

去外地參加發小的婚禮。

走出車站的剎那,感覺好像回到了自己讀書時候。十七歲到二十二歲,我最美好的青春與愛戀都留在了這座城市。

在酒店簡單衝了個涼,就下樓去找吃的。同來參加婚禮的女友揹着她的娃娃與我一起,那小不點一路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跟在他們母子後頭,追憶起逝去的時光,恍恍惚惚。

酒店路兩旁的玉蘭樹開着碩大的白色花朵,起風時搖搖墜墜地彷彿就要落下來。女友揹着娃回過頭來喊我,“我們去吃煲仔飯吧,好久沒吃了。”

“好啊!”我笑着追上她。

以前女友在醫學院讀研,我不時跑去看她。學院門前有一溜的小餐館,其中有家煲仔飯做得特別好,我每去必吃——這兩年做夢都找過去幾次,回回等老闆把飯端上來,我就醒了,簡直氣死。

晚了也不走,偷偷留宿在她的寢室。黑夜裏她帶我穿過教學樓,總是跟我繪聲繪色描述上課解剖屍體的情形,以及每位捐贈者的故事,涼風中我汗毛豎起,只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縮着身子快步前行。

那時候總有聊不完的天,兩個人擠在單人架子牀上,臉貼着臉,說整個通宵的悄悄話。學校裏的趣事,成長的煩惱,以及偷偷愛着的男孩。現在想起都是那麼美好。

後來畢業,我先離校。她來送我,兩人都笑嘻嘻的,丁點憂愁都沒。年少的分離是沒有眼淚的,總以爲再見很容易。誰知一揮手,就是許多年。

某一年,我失戀,深夜裏打電話給她,也不言語,只是嚎啕大哭。末了,她說,我給你買票,你到我這兒來待段時間吧,你這樣子我不放心。

她請了假,帶我到處散心。我想喝酒,她就訂了個迷你KTV,點來兩打啤酒,陪着我又唱又跳,大哭大笑;我學着抽菸,她也不吭聲,只默不作聲地陪着我抽,然後嗆得止不住咳嗽。

自始至終,她沒有罵過我遇人不淑,也沒有責備我不爭氣,只是默默地陪着我。離開她的城市那天,她叫我準時報平安,並盯囑我說,要學着愛自己。

在火車上,我打開行李拿東西,包裏掉出一串手鍊。清涼的玉石,戴在手腕上襯得人肌膚勝雪,那是她最愛的首飾。只因爲我多誇了兩句“真好看”,她就偷偷摘下來,給了我。

那次以後,我過了一段很長的放任自流的日子。與所有人都斷了聯繫,朋友圈也不再更新。輾轉各個寺廟,祈求尋得一個答案,讓自己甘心。只是再也不喝酒,也不再抽菸。因着再也沒遇到像她那樣,能讓我徹底卸下防備的人。

她跟每個認識的人打聽我的消息,甚至找到我父親那裏。直到她結婚,我託人帶了禮金去,她才安下心。

“知道你還活着就好。”她後來跟我說。

她說她現在有了後遺症,只要我兩天不更新朋友圈,她就會擔心我出了什麼事。

其實這些年我們各自生活,聯繫並不多,一年半載都講不上兩句話。中學畢業時,我們互相寫給對方的留言,通通都是祝你永遠漂亮永遠青春永遠幸福永遠快樂,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時移世易,如今終於明白這世間沒有什麼是永遠的,容顏易老,情如逝水。人生匆匆幾十載,沒有幾個人能陪你走完終生。對我們來說,彼此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我依然還是會永遠記得,她曾經給過我的,那麼珍貴的,誰也替代不了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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