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風

立春那晚,村裏有人放煙花,我推門跑出去看,卻意外撞見滿天星河,一輪明月。慌忙又跑回屋裏,想拿手機攝下來,無奈不得章法。

在夜色中癡癡立了許久,良辰美景無法分享,真是可惜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父親一大早就進山挖了好多油茶樹苗,準備移栽到屋後的菜園裏。屋後的這塊園子,本來種着幾畝油菜,家裏一年吃的油,全依賴着這塊地的收成。

我很不解,問父親,滿山都是油茶,爲什麼還要在地裏栽?況且,這樹苗恐怕至少也要十年才能掛果。父親說,十年後,我可能就幹不動重活,種不了地也爬不了山了。到時候這些油茶長大,我就不用鋤地施肥,只要等果子成熟就可以摘來熬油賣,賺些零花錢,也能給你們減輕點負擔。再說,等我老了,這地估計也沒人種了,總不能荒着吧。

父親三兩句,就將鄉下人事凋零土地日漸荒蕪的現狀剝落在我眼前。我默默無語,只是望向這過完年後,從熱鬧裏又重歸寂靜的村莊。

家家門前停的小汽車不見了,遊子們回來打了一轉,又漂往異鄉。被遠方來客時時驚擾的狗也不叫了,一切都靜悄悄。

油菜地中央有一棵橙子樹,上頭還有好些個果子。我一溜煙跑回家拿了提籃,將僅存的幾個碩果摘了下來。

因爲太冷,父親今年沒有下桔子,都是隨吃隨摘。我心想着,等天熱乎了,我再去一棵棵摘。不料,冬天過完,桔子也都被雀兒全部吃完了。

這棵橙樹上還留着這麼幾個,估計是它們最後大發慈悲,賞給我的吧。

村裏大爺曾教我父親一個法子,在果園結一張網,這樣雀兒來偷食的時候,就可以將它們一網打盡。父親不落忍,心想着這些小東西冰天雪地找不到吃的,怪可憐,吃幾個桔子對我們來說,也沒啥損失,就由它們去了。

於是這片果園就成了雀兒的樂園。每天清晨日暮,我都會站在天井裏,靜靜地聽一會兒鳥聲。有時也會錄了語音,發送給遠方的朋友。

前兩日讀高仲健一《山是山水是水》一書,他在書中這樣描寫春回:

第一場春風猛烈吹起,山間四處傳來黃鶯啼叫之時,山中的井便毫無徵兆地停水。當是山上百草萌生,萬樹發芽,一起用力吸收水分所致。清晨一擰水龍頭,啊,今天的水沒精神啊,如此便知春天已經來到,整個冬天因寒冷而緊縮的身體彷彿瞬間舒展開來。

我家沒有水井,自是無法驗證書中景象。只瞧見油菜花開了,田間地裏冒了青,空氣不再凜冽,暖風中藏着清香,隱隱燻人。過不得幾日,桃花也要含苞了吧。

從園中歸來,繞過鄰家屋前,院裏幾個八九歲頑童,正在嘻鬧追逐,嘴裏唱着似是兒歌,我耳力費勁,便拉住一個,問,你們唱的啥呢。

“校長說,桃花開,梨花放,大家都在談戀愛。”

我一愣,“啥?”娃娃們哈哈大笑,一鬨而散。

這幫小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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