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機振鈴急促地響起,男子將手從身邊女子頭下抽了出來,揉揉眼睛,拿起手機看電話號碼……
“又是她!真他媽煩!”男子瞌睡全無,從牀頭拿起衣服套上。
牀上的女子被吵醒,雙臂環上男子的腰,嗲聲嗲氣地嗔道:“怎麼就走,嗯……我不要你走……”
被子從女子身上滑落,露出春光一片,一抹柔軟滑膩緩緩攀上男子的後背。
“起開!”男子冷冷地發聲,他繫好領帶,猛地站立。
猝不及防,女子被甩開,白亮亮地趴在牀上,眼神哀怨。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家了,萬一你老公突然回了呢?”男子繼續冷聲道。他低頭從包裏掏出一疊鈔票,數也沒數甩在了女人身上。
“可我要的不是……”女人囁嚅道。
“我夏建能給的就只有這些!在我眼裏,女人統統只是玩物,難道你們心裏都沒個數嗎?!爽了就好,何必糾纏!”這個叫夏建的男人幾乎是吼着離開的,彷彿在一場場感情遊戲中他纔是最受委屈的人。
2、
夏建是女人眼中的高富帥,個頭180,白白淨淨的,有一雙眨巴幾下就會勾魂的眼睛,有一嘴說不完的甜言蜜語。
也有轉瞬間拒人千里般的決絕和冰冷!
這點小伎倆讓他在情場上順風順水,閱人無數,吃光了抹乾淨就走人。
我就是渣男,只怪那些女人太蠢!夏建心裏嘀咕着,臉上洋洋自得。
他理了理衣裝,邁進了自家公司的寫字樓。突然覺得頭有些暈眩,心臟那裏跳得厲害,他頓了頓,用力抹了抹臉,稍微好了些。
媽的!昨晚這娘們要得太多了。夏建滿不在乎地自嘲道。
“夏總早!”
一路上,員工畢恭畢敬地跟他打着招呼,夏建懨懨地一一回應着。
一個激靈,他猛然發現今天員工的衣着幾乎清一色的素白,像是約好了一樣。
莫非流行白色?這麼晦氣的顏色,呸!夏建厭煩地收回眼光,一個素白的身影突然在腦海裏閃現!
那個女人,最喜歡一身素白……
“夏總,電梯來了!”一個聲音響起。是個打掃衛生的清潔工,低着頭畢恭畢敬地等着他。
夏建沒有搭理,自顧自地邁進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偌大的空間只有他和這個一直低着頭的清潔工,他不由得將視線投向高處。
“啊!”一聲驚呼,臉色煞白的他指着牆上一角掛着的東西喊道:“這……這這是什麼?誰掛上去的?”
“咯咯咯……”一陣忽遠忽近的笑聲後,清潔工揚起臉幽幽地說道:“不就是一個香囊嗎?你不是說喜歡紅紅的香囊嗎?瞧!我用自己的血把它染紅了……”
“是你!!啊!滾開……不要再纏着我了!”
3、
“夏總!夏總!”
吵死了,夏建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辦公室裏間那張舒適的大牀上。
四周圍着祕書還有幾個副職,他們焦急地呼喚着他。
“喊什麼喊?老子又沒死!”夏建猛地從牀上坐起,倒把其他人嚇了一大跳。
“我怎麼會睡在這裏?”夏建摸摸額頭,使勁地回憶着。
“夏總,您在電梯裏突然暈倒了,是員工們把您擡進來的。您還好吧?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啊!”貌美的女祕書嬌滴滴地迴應,眼裏淚光漣漣。
電梯!夏建翻身從牀上起來,不顧一衆的目瞪口呆,朝電梯方向跑去。
電梯門緩緩打開,天花板頂角醒目地垂懸着一隻繡着花的香囊!
那麼的紅,紅得彷彿要滴下來一樣!襯得電梯裏的金屬牆發出陣陣陰冷的光!
夏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電梯裏。
這時,手機響了。
“喂,請問您是夏建嗎?這裏是公安局。您認識一個叫尤憐的女子嗎?今天早上她被人發現死在電梯裏,初步判定是割腕自殺,現場留有遺書,遺書的背面留有您的名字和電話,請你現在過來協助瞭解一下情況……”
手機沒握住,啪地掉在了地上。夏建瞪着眼睛直直盯着電梯裏那隻血紅的香囊,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咯咯咯……說好了,成了你的人,也就成了你的鬼,你後悔嗎?”
耳畔傳來詭異的笑聲,夾雜着陣陣冰冷腥鹹的氣息。夏建不敢回頭,呆怔在地上,往事一幕幕呈現。
4、
一年前,夏建因爲一樁生意來到了雲南大理。他在一家面朝洱海的民俗屋住了下來。
他本來就是個風流之人,如此美景中怎可少得了佳人一側繾綣纏綿呢?
憑他的伎倆,一些貌美風騷拜金的女人很快被勾搭上了,又很快被拋棄,都是同一種口味, 只是包裝不同而已。夏建皺了皺眉,他覺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些新鮮的刺激,纔不枉此行。
這時,她出現了。
就在洱海邊,風景如夢如幻。煙波嫋嫋的湖面,有水鳥悠閒地撥着清波,遠處蒼山飄飄渺渺的峯巒若隱若現。
一個穿着白色紗裙的女孩,正將這幅美景描在她身前的畫布上。風兒輕輕撩起她的長髮,將一陣陣馨香推送到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夏建鼻端。
是花香還是她的香呢?夏建忍不住靠近想一探究竟。
美人被驚擾,一聲輕呼,將畫板撞倒。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這麼美的畫,忍不住想看清楚一點……”俗套的搭訕後,夏建扶起畫板,交還到女孩手中。
女孩低頭整理,沒有迴應便準備離開。
怎麼竟都不看我一眼嗎?夏建暗自懊惱,多少女人逃不過本少爺這張俊臉。
他眼珠一轉,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畫雖美,但還少了一絲生氣,若是……”
他沒有說完,一副深思遠慮的樣子望着遠方。果不其然,女孩好奇地追問道:“若是什麼?你倒是說說?”
夏建轉臉與她對視,女孩的顏容映入他的眼底,與之前他見過的所有女子不同,她的美,既柔弱又尖銳,既豔麗又清冽,純淨中夾雜着些許迷茫,似這片淡霧嫋嫋的洱海。
他不由得呆住了,直看得女孩兩頰升起紅雲。
“不說算了,討厭。”女孩跺跺腳準備離開。
夏建晃過神來,急得結巴道:“別別,別走,我是想說……哎……,還是我畫給你看好嗎?”
他伸手拉住女孩的畫板,女孩訝然:“你也會畫畫?”
我什麼都會,琴棋書畫,優質渣男標配。夏建心底得意地迴應,臉上卻波瀾不驚:“剛好學了點!”
“請您站在那裏,對的……背對着我,手自然地放,嗯……就這樣,完美!”
“好了!畫完成了!”不久後,夏建開心地喊道。
女孩跑到畫前一看,還真是的!就因爲多了她的背影,整幅畫變得立體清晰起來,將她和美景交融在一起,彷彿她即是景,景即是她的心聲。
女孩不由得多望了眼前男子幾眼,只見他身材挺拔,陽光俊逸,正溫情脈脈地回望着自己。
“這幅畫就送給我吧?”
女孩俏臉微紅,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送你回去吧,畫板挺沉的。”夏建得寸進尺,他知道女孩已經在節節敗退了。
一路交談,夏建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她叫尤憐。
真是名如其人啊,我見猶憐。
到了住處,小憐與夏建告別。她住的也是一家民宿,簡單雅緻。
“巧了,我就住在你隔壁那間民宿,晚上一起吃飯吧?”夏建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請,他知道這種女孩不會輕易上手,得軟磨硬泡。反正有的是時間,這樣的微火慢燉,竟別有一番滋味。
小憐是想拒絕的,沒想到他就住在附近,而且人還真是不討厭,那麼就交往一下吧。越是美麗的夜越容易寂寞,認識一個喜歡的人聊聊天也好。
她卻忘了,越是寂寞的夜也越危險。
5、
其實夏建住的地方相距這裏還有很遠一段距離,他與小憐分開後,立馬在她的隔壁定了一間房子,然後馬不停蹄地將原來的民宿退掉。真可謂用心良苦啊,他卻樂在其中,有種打遊戲衝關的快感。
接下來的交往中,夏建慢慢地加塞感情籌碼,經不住癡纏,小憐的內心被打開,被闖入。
終於,夏建被允許走進小憐的住處。
這是一片純白的世界,有着輕柔飄忽的質感。
她的衣着,她的畫,她的刺繡,她的一切,都是以白爲底色,再勾描暈染。
起初,夏建將這一切驚爲仙境,而小憐就是仙子。
再後來,小憐抵不住他的甜言蜜語,在他懷裏將白裳一一褪盡,幾番翻雲覆雨,仙氣蕩然無存……尤其是,小憐目光咄咄道:“說好了,成了你的人,也就成了你的鬼,你後悔嗎?”
夏建沒有回答。
他坐起來,將小憐攬入懷中,自己點起一顆煙,黑夜裏半明半滅,興致一點一點地消亡。
就這樣交往了一個多月後,夏建發現小憐越來越離不開自己了,這是個可怕的信號,像這種感情至上的女子最終很難擺脫。
他開始懷念起過往那些妖嬈豔俗的笨女人,就像吃膩了雅緻的西餐,突然懷念起街邊的大排檔。
某天,小憐遞給他一個禮盒,打開來看,裏面是隻素白雅緻的香囊,繡工卓爾不凡。如若是往日,夏建一定會視若珍寶,但今時他已心生厭倦,便隨意擱置一邊,說道:“香囊還是要紅豔豔的那種纔好看!”
小憐掩不住內心的失落,她似洞察一切的眼神盯住夏建:“你變了,但我不會變!別忘了我說的,我既成了你的人,也就成了你的鬼,”
莫名地脊背發涼,夏建更加反感。第二天他留下一筆錢,悄無聲息地離開大理。
他以爲這樣就可以擺脫掉她,他以爲她這樣的女子很快就會重拾另一段感情。
然而他錯了,小憐這種喜好古風的傳統女子性格固執,只認死理,對感情專一且佔有慾強烈。
這一年多來,不管夏建如何解釋,都無法打消她的執念。她每天一個電話,甚至跑到他的城市糾纏,夏建悔得腸子都青了,但也不耽擱他繼續尋花問柳。
直到幾天前被小憐撞見他與別的女人鬼混。
夏建心想這樣也好,讓她徹底死心,卻沒想到這個女子如此剛烈,竟生生地尋了短見。
還是以割腕這種慘烈的方式,血流成河!
6、
警察交給他一封信和一件遺物。
一隻浸滿鮮血的香囊躺在禮盒裏,散發着詭異的濃腥味。
信上血書着兩行字:“我既成了你的人,也就成了你的鬼!”字字泣血,猙獰可怖。
他問過很多人,沒人在電梯裏見過香囊,那麼,他見到的香囊是誰掛上去的呢?
“咯咯咯……是我掛上去的呀!”
夏建手中的香囊突然飛了出去,Duang的一聲,他被罩在一個電梯裏,四面沒有門,只有白慘慘的鏡子。
香囊懸掛在天花板頂角,“嘀嗒,嘀嗒……”紅色的液體滲了出來,順着鏡牆緩緩流下!
“小憐,不要啊!求求你放過我吧!”夏建一頭栽倒,磕頭告饒起來。
“咯咯咯……放過你?我怎麼捨得呢?”
“就是因爲放不下你,才老想着怎麼把香囊變成你喜歡的紅豔豔的顏色……可如今,你好像也並不喜歡……”
“我只是……只是隨口說說……放過我吧!”夏建捂着胸口,喃喃道。
“哼!隨便說說!隨便玩玩!我居然會愛上你這樣噁心的渣男!”聲音怒起。
夏建脖子一緊,瞥見一縷頭髮將自己的頸部纏住,無法呼吸。他雙手抓撓着,但並沒有用。
“哼!我說過,成了你的人,便成了你的鬼!”
小憐將臉向夏建慢慢逼近,他竟無法閉眼,眼睜睜地看着一張歪曲變形,鐵青色僵硬的臉湊向自己。
“啊!!!”
感覺心臟像被撕裂,一陣劇痛,夏建眼眶爆裂,臉部青筋暴起,兩腿踢騰着,兩手將自己的脖子摳得稀爛……
“咯咯咯......”
7、
員工在電梯裏發現了他的屍體,形態詭異,但又查不出緣由,醫生診斷爲心肌梗死。
沒有多少人爲他的死落淚。隨後,他的公司和財產被莫名其妙鑽出來的好多個自稱是他的女人瓜分得一乾二淨。
小憐森森地笑道:“這下,你可心甘情願地跟我走了吧?”
不顧夏建的慘叫,小憐將他的鬼魂拿捏在手心裏反覆揉搓着,變成小小的一坨,塞進香囊中。
離開前,她驀然回首,睚眥怒視人間,留下一道詛咒:
如果有人在電梯裏看到這隻血紅的香囊,那麼最好審視一下自己的內心,你渣嗎?渣?!那麼……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