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年底，我當救生員的大國企游泳館關門了，從那時候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一個滿意的工作。
前天下午在58上留了信息，結果很快接了一個電話，說找司機，問我多大了。回答之後，對方說，司機要年輕些的，庫管幹不幹，待遇要高些，只是時間長點。
這個工作能幹，離家很近，沒什麼技術要求，管吃住，工資還行，我準備過去看看。
下午五點找到廠子裏，在約定的門口等人來接。兩分鐘後從裏面走出來一個老男人，衣冠不整，鬍子拉碴，從頭到腳油膩污濁，樣子像看大門的，臉上帶着一股不屑的樣子問我：“是不是應聘的？”，
我趕緊回答：“是的。”，
“要幹啥？”他又問，
“保管”我回答，
“基本工資3500，加上提成能拿4000。”老男人望着我說，同時擡手指着大門裏面左手一直延伸到院子深處的廠房說：“這就是廠子，你先轉着看看。”，說完他就進門了。
延着外圍透過窗戶沒看見一個人，看到的是機器，設備，還有面粉等等。廠子是一長排兩層樓高的彩鋼建築，在一個大院子裏。院子裏有橫着的三排，豎着的一排彩鋼建築。麪包廠就是進門左手豎着的那個。
往外走的時候看到那個老男人站在路邊，我問他：“怎麼沒有一個人了，那個接電話的周經理在哪？”，“都下班了，明天再來。”他好像已經不耐煩了。
第二天早上8點我就站在門口等周經理，十分鐘後來了一個女孩打開了行政部的門，她給我一張表讓我填寫。
填完表我被帶到外面會客室面談，沒見過面的周經理坐在對面向我提了些問題，我回答完了她就點點頭說：“庫管的工作時間長，每天生產出來的麪包當天就得發走，所以，庫管要等發完貨才能下班。有時候下班也比較早，下午三四點就幹完了。”，
我問她：“幾號發工資？”，
她說：“發工資的時間是下個月25號。原來是15號，後來客戶結款日期推後10天，我們只好延長了10天。”
通過談話感覺這個工作也能幹，決定來上班，就給周經理說：“好的，今天手頭還有事要處理一下，明天正式上班行嗎？”，她說：“沒問題，你去處理。”。
二
昨天一早八點半趕過去上班，周經理又讓我填寫了一份問答題，有關安全生產、防火、請假辭職等等內容的，相當於約束職工的，能讓麪包廠免責的保證書。
寫完這些，她又提醒我說：“有些事提前說出來好點。十天之內離職我們不發工資，以免到時候吵架不舒服。”，我說：“好的，幹一下就知道了。”
完了周經理帶我去庫房，把我介紹給了下個月準備離職的庫管。
麪包廠有成品庫，原材料庫，勞保等雜物庫，另外還要驗收食堂食材。
現在的庫管姓袁，外地人。春節前還有一個，已經走了。正常情況庫管需要兩個人，可是總留不住人。袁庫管幹了兩個月，下個月也要走，如果再找不來人，到時候就我一個人了。
九點多，大家就開始忙碌。
庫房有個接貨口。車間流水線出來的麪包從這個口出來，在四米長的傳輸帶上被撿起來裝進箱子，箱子塞進打包機貼好膠帶封緊就算入庫了。
打包環節在庫房裏，兩個精幹的小夥子裝箱打包。流水線就是不斷淌水的水渠，上游的水不停，下游就不會斷。從早上10點一直到下午5點，麪包一直從口子裏往外淌。八個小時，一刻不停。
兩個小夥子圍繞着打包機裝箱，一刻不停。袁保管和我還有一個清洗轉運筐的中年男子圍繞兩個小夥子，不停地供應箱板，隔板，同時將包好的箱子運走。
八個小時，撿麪包裝箱的小夥子不停重複一個動作，他的肩膀酸困的不行了，就用手揉自己的肩膀。這時候那個展開箱子，往裏面放進隔板的小夥子趕緊過來和他替換崗位。
該吃飯了，我就上，替小夥子撿麪包裝箱。大家輪流替換去吃飯。
兩個小夥子的腳也酸困得不行，說抽空去買雙運動鞋。我的膝蓋和腳也困得不行，總想找地方坐坐。雖然我不用一直守在機器邊，但來要來回倒運那些成品、墊板、箱子、框子，讓它們能夠源源不斷地供應兩個小夥子，抽空還要讓成品各就各位。
下午5點又該吃飯了。食堂裏排隊打飯，自己盛飯，自己洗自己的碗筷。開始的時候大師傅盯着大家打飯，吃飯的人少下來，他也端起自己的一份開始吃。
坐在餐桌吃飯總算可以歇一歇了，看看手機，喝口水，完了去趟衛生間，一刻不能耽誤。流水不斷，稍有點耽誤就會讓麪包堆成堆。
終於，接近6點的時候機器停了下來。
工人們麻利地清理場地，掃地，換衣服之後就走了。
三
接下來就是發貨。袁保管帶我清點所有的入庫麪包，數庫存，計算填單，在等待拉運車輛的同時不停地調整貨物的擺放位置。我一直幫他打理，將不同品類的麪包運到該放的位置。
當天生產的麪包要被五六家單位拉走，剩下的是外地的貨，有兩大家的，有兩輛大箱貨來拉。我們一直折騰到晚上9點才弄清楚。袁保管回宿舍，我回家。
騎車十分鐘就回到了家裏，我已經疲憊不堪了。
從早上8:30到晚上9:30，十三個小時，吃了兩頓飯，上了兩次衛生間，其餘時間一直在幹活。工作場地沒有功夫喝水，沒時間歇一歇，讓人身心俱疲。
庫管這份工作讓我望而生畏。僅比操作工多了一千塊錢，勞動時間延長了近4個小時。僅僅是普通的出貨量，如果到高峯季節，發貨要到後半夜才能結束。
幹什麼都不容易啊！爲一口飯，僅僅爲了活着，我感覺有隻無情的手榨取着我的生命，這讓我第一次感到生活的壓力無比沉重。
不和國家幹部比，不和商人們比，不和其它技術人員比，就和自己幹過的所有其它行業相比，工廠裏幹活，真的太辛苦了。
算了，還是當個業務員吧。業務員跑市場有點像原野上的野生動物，始終在找食物。不論草食還是肉食動物，亦或是天上飛的鷹，它們是自由的，儘管不知道下一頓在哪裏，但始終擁有着尋找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