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隨弓影4

冷月攥緊被角盯着牀頭髮呆,或者說是面無表情的傻坐着,她這樣的很久了,自從江伯謙將她抱回開始。鄂佳音敲了幾聲門也沒聲音回答,推門見焦灼的冷月,搖搖頭。她不明白人好端端怎一通電話就變成這樣,冷月如此,其他人的心裏也跟着難受。鄂佳音默默地坐在牀邊,遞上一支菸“抽菸嗎?”

  冷月沉默着緩緩轉向她,通紅的眼眶淚珠悄然落下。鄂佳音驚了,雖接觸不長卻知冷月並非輕易哭泣的人。手裏的煙被搶,熟練地點着,鬆散地搭在單支起的腿上,吐出的煙畫着圈一點點的擴散。鄂佳音抽出一支菸單純的把玩着,凝視眼前人,該怎麼形容這女子呢!她默想。靜時猶如姣姣月光,清冷幽然,動時猶如行雲流水,揮灑自如。只是平時太過沉靜,少言寡語,心思難猜。如現在……只有菸草味道。

  “這幾個人是……和你一起的隊員?”鄂佳音不知道從哪裏拿出的照片,上面正是5人合影。

  冷月終於搭理她了,搶過照片簡短回答一個字“是”

  鄂佳音心裏似乎有了答案,想要多問一些。不過還沒開始。

  “她是我的隊長,我的上級告訴我她……犧牲了,在執行任務時,可……怎麼會,她說她要等我回去的。”簡簡單單一句話平平靜靜的說出,她盯着照片上面的人笑容舒心陽光,吸菸一大口,那支菸在抖很不聽話。她教訓不聽話的煙攥在手裏,死死的。鄂佳音壓抑得難受,點燃了煙塞進自己的嘴裏,一口嗆得她直咳,吸菸真的不是個好習慣,她心裏想。

  冷月離開的前一天,大約伴晚吧!薛敏獨自來看她,隔着鐵欄杆就那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的臉,眼睛。幾天前剛入獄的時候,薛敏便來過和劉成,冷月大罵用盡了她畢生罵人的詞,本以爲不會再來。黃色大罩燈打着光,明晃晃,模模糊糊。冷月不想對上這眼神慢慢低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那熱度消失。遞給她一張照片,背面僅寫4個字‘等待歸來’

  “等待……歸來”字跡遇水,化混模糊。

  門外江伯謙聽着那句話,靠着牆長嘆一聲,亂世之中悲歡離合的事太多了,一向陽光燦爛的臉上少有的悲涼。

  宿舍裏靜到極致,悲痛的氣息瀰漫在整間屋子。

  “噹噹”有人來了,衛兵打了報告“報告,長官。有薛隊長的信。”衛兵不由得打個哆嗦。

  “信,什麼信”歐陽蘭似乎活過來了,其他人同樣如此,死灰已久的神態有了生機。小士兵見如靈光乍現的幾個人踉踉蹌蹌的退出去。

  “信,給姐大的,那我可要好好瞧瞧,別不什麼不良人士的情書吧”柳如煙猴急的拆開。

  “這樣不太好吧,如煙姐。隨便拆頭兒的信”童玲玲想阻止。

  “哎,你這小踢子懂什麼,我這是在姐大把把關,以防姐大遇人不良。”

  歐陽蘭抓着童玲玲的手“沒事,薛敏回來也是怪柳狐狸,也是她寫檢查,沒事啊!”童玲玲同意點點頭。柳如煙正在八卦那封信,沒空理會剛纔那份言論。紙上一堆龍飛鳳舞的字,讓人眼前發亂。

  “這是鬼畫符嗎?”柳如煙不是很喜歡這字體,輕聲念着“親愛的姐姐,近來可好。”柳如煙差點大叫“快來看,姐大有弟弟”幾個人精神徹底被點燃。

  金站長辦公室

  “報告”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身着軍裝,容顏較好。

  “來了,快坐”金站長熱情招待。

  牀前那個名爲小桃子的小男孩朝着薛敏不斷眨眼,小男孩約莫五六歲的年紀,經陽光的打磨皮膚黑黑的,看起來滑溜溜的。衣服較破舊卻乾淨整潔,圓圓的腦袋頂着圓圓的頭髮,之前不知道幹什麼了頭髮蓬蓬的還有些炸毛。如黑色葡萄般的眼睛從頭至尾地瞅着薛敏。薛敏大概也被感染了也看着他,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

  “姐姐,你真好看”小桃子託着下巴冷不丁的冒出這句。薛敏不禁臉色微紅。“陪姐姐到外面呆一會兒,好不好?”她柔了柔那小圓腦袋及其溫柔的說。小桃子握着薛敏修長的手,乖巧點頭。

  天氣真的很好,陽光溫和,微風拂面。薛敏有些發虛的身體好像都好了很多。地面上鋪曬着藥材,有着淡淡的清香,年少時時常能夠聞到,清清淡淡她很喜歡,只是後來物是人非,很少有這樣感覺了。

  “三棱”她低身抓起一株藥草輕聞“性味,辛、苦、經,歸肝,脾經”

  “哎呦,你怎麼出來了”大娘很不放心,薛敏的傷才稍稍好一點點。薛敏微笑着“沒事的大娘,您看我不好好的嗎?我只想出來透透氣”

  “小桃子,照顧好姐姐,聽見沒?”

  “嘍嘍”小桃子做了個鬼臉跑開了,“哎,你這小崽子”大娘小罵一聲。

  “姑娘你認識藥材”擺弄藥材的老大爺好奇的問。

  “小時候學過些,哎,好久了”不知怎麼了總是想起以前的事,可能是睹物思事吧。“您叫我小敏就好。”小桃子拿彈弓朝天打鳥,打不中所以小臉氣鼓鼓的。薛敏想要幫忙,可大娘死活不同意,只叫她好好休息,拗不過,只好呆在一旁,時不時幫小桃子打鳥。

  清風徐來,草香入鼻。薛敏未着軍裝,同樣沒有槍炮聲,孩童的嬉戲和那老兩口時不時的拌嘴構成了薛敏眼中此時此刻最美好溫馨的畫面。從軍多年,見慣了血腥撕殺,除了自己的隊員,如此暖心的景色真的太少了,少到她都快沒有了記憶。高空暖陽,溫情如畫,清逸安閒。

  只是啊!物極必反,沒有什麼永恆,美物梢縱即逝,這美好能保持多久呢?一瞬,或是長久。再或者自有安排。

  何歡匆忙回來,神色並沒有和步調慌亂,敲敲門“兩位,日本人好像有情況,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屋內兩人不約而同的起了精神,剛纔的悲痛氣息很快煙消雲散。鄂佳音眼睛發亮,這種熱鬧事怎麼能少了她呢!拉着冷月的手激動的衝了出去“熱鬧,當然要湊,

  要不然怎麼熱鬧”說這便擡頭挺胸的打起頭陣,當然拉着冷月。

  “喂,沒看見我啊?”剛纔過程中被忽略的人吱聲了。

  “呦!這還有個人呢?”何歡故作詫異問。

  “那個鬼能白天出來?”

  “哦”然後就…就走了。

  “喂,還是不是兄弟了”

  “你能打過佳音嗎?”江伯謙突然語塞。好像嘛,打不過。快步跟上“我那是讓着她”

  “女子小隊集合”外面的哨令吹起。連忙收起信,排隊走出。沒想到叫集合的人竟是金站長。還有許多其他的人,很隆重的樣子。

  “這金站長今怎麼了,竟有閒情逸致光臨我們這地”柳如煙對歐陽蘭嬉皮笑臉地咬耳朵。

  “鬼知道”歐陽蘭對那位金姓人向來沒什麼好感,加之對薛敏不關緊要的態度更讓歐陽蘭心生厭惡。故冷着臉說。

  “咳”金站長故意弄下嗓子,提示他的出現“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你們的新任隊長李煙雨”煙雨濛濛,朦朧婉轉,本是嫺靜舒雅的名字。那身後走出的人正是令金站長熱情招待的人,掛着淺淺的笑容穩步而來,微微擡起的下頜,眼睛俯視前面的三個人,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站在小隊面前。

  金站長的話一出在三人心裏掀起驚濤駭浪,本就面無表情現在有了隱隱怒氣,她們的情緒就像有了高溫的火山處在爆發的邊緣。

  “我是李煙雨,你們的新隊長”簡短的介紹。

  “來,大家鼓掌歡迎”金站長自顧自的帶頭拍手。其餘的人被三道目光盯得背後發涼,誰都知道女子小隊的感情到了什麼地步。對於薛敏更有許多敬佩之意,如今薛敏出事卻來這麼一出,其實多數人還是有些不滿礙於金站長還是要裝裝樣子。過了一會兒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三人只是默默看着,從頭至尾都未參與其中。鬧劇收尾了,柳如煙心心念念着那封未讀完的信,準備回宿舍。

  “站住”李煙雨感覺自己被當做空氣,多有不滿“我還沒讓你們走呢,你們就是這樣當隊員的嗎?”

  “說話的那個是誰啊”歐陽蘭問柳如煙。

  “誰,誰說話,有人說話嗎?臭婆娘你聽錯了吧!那不是一隻烏鴉亂叫嘛”柳如煙一臉茫然。

  “柳如煙,你說誰呢?”李煙雨上去要扯她的領子。

  “呦,生氣了,我說是誰了嗎?還有撿罵的”

  “你”李煙雨揮出的拳頭被歐陽蘭死死的抓住“我們不想打架,別惹我們”目光如冰,面無表情。李煙雨莫名恐懼,但還是糾纏一會兒才放下。這是第一次的碰面,李煙雨這個所謂的隊長就吃癟,接下來的日子李煙雨名爲女子小隊隊長,可連女子小隊的宿舍都沒進去。這更加奠定了李煙雨想要找回面子的決心。她挑中看起來最好欺負的童玲玲,可她還是低估了女子小隊的能力,童玲玲照樣和她打成平手,甚至還有點讓她的意思。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更加難堪。這樣的關係也直接導致了她們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失敗。

  任務失敗責任的歸屬倒是個問題。李煙雨最先開口,指責歐陽蘭等人不聽命令,擅自行動。這樣的說法將責任推到她們身上順道清除自已。歐陽蘭不禁冷笑‘年紀不大,倒打一耙到是用的熟練’。柳如煙聽了這話心裏隱忍許久的火苗蹭蹭往上躥,用文明不帶髒字的回擊,可李煙雨也是個耍嘴皮子的主,將人一來一回,加之歐陽蘭時不時的加兩句澆澆火,場面很是熱鬧。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三個不讓份的女人是一臺大戲啊,唱的金站長頭仁兒嗡嗡響,回想起薛敏畢恭畢敬的態度才覺得那個隊長真的挺好的。最後忍不住拍桌子“行了,就你們今天這樣的態度任務不失敗都能出鬼了,歐陽蘭你說說”

  歐陽蘭清清嗓子“這位李小姐,敢不敢將當時的情況詳說一邊”李煙雨猶豫一下,“好,你不說我說”接下來的時間歐陽蘭冷靜而清晰的分析了當時的情況並指出李煙雨身爲指揮人卻不能很好的縱觀全局,命令有誤導致任務直接失敗。皮球果斷踢回去。

  金站長或許是爲了安撫,本想偏倚也不得不更正,李煙雨承擔大部分責任。結果讓三人稍稍有了安慰。

  “你盯着我幹嘛”自出了金站長的大門,柳如煙就賊嘻嘻的看着歐陽蘭“沒想到啊,我們的歐陽大小姐深藏不漏”

  “蘭蘭姐,剛纔真的是太帥了。”童玲玲崇拜的看着她。

  “哼,烏合之衆”李煙雨傲慢的有意與歐陽蘭擦肩而過。

  “你說誰呢?小妮子還沒罵夠是不?”柳如煙火了。

  “怎麼,要打架啊,之前的薛敏沒叫你要尊重你的上級”李煙雨眼裏的輕昧和依舊微微擡起的高傲下顎令柳如煙的厭惡感更濃,扯過李煙雨的衣領,雙目相對,一字一句地說“上級?你也配?我柳如煙的上級只有姐大。打架?你先把你的肢體弄協調在說吧”說完輕輕一笑,撞着李煙雨的肩招呼後面的人離開。

  “哎,有些人就是認不清自己”歐陽蘭拉着童玲玲跟上去。李煙雨保持原來的姿勢,臉色灰暗但又無可奈何。

  “臭臉婆,童不玲”柳如煙突然停住。

  “嗯”

  “我想姐大和冷哥了”三個人沉默不語好久,忽然模糊了雙眼。

  “哎呦”一個穿着皇協軍衣服、鬆鬆垮垮的、彆着槍的人大步流星的走進來,光溜溜的額頭上有這明顯的紅印。後面有兩個小跟班拿着棒子,看起來威風凜凜。小桃子嚇的跑到薛敏懷裏,薛敏摟着他,有意識的擋住自己的臉,悄悄穿上披在身上的衣服。

  “這位軍爺,我們可都是良民啊”老伯上前擺出恭敬的姿態討好到。“是啊,太軍,我們可都是好人”大娘跟在後面。

  “好人,這個月的糧食交了嗎?保護費交了嗎?”手摸着槍,眼睛亂轉。

  “交了,交了,皇軍的吩咐怎麼能不做呢?”

  “是嘛!,那怎麼沒有你們的名字呢,有人說你們這藏有抗日份子”

  “哪能啊,要是有也要交給您處理啊”

  “那這是誰啊?”快步走向薛敏,捏着她的臉“小妞長的挺漂亮”

  “軍爺,軍爺”老伯拉住他“這,這是我閨女,我閨女”

  “你閨女,哈哈”臉上浮現的猥瑣令人作嘔,薛敏小桃子護在身後,暗中抓把沙子。“來,陪爺樂樂”反手將老人推在地上,兩個跟班按着老人。做勢要親上去,薛敏將手中的沙子全部糊在他眼睛上,痛得大叫漫罵,朝着肚子狠狠地踹一腳,順道抓緊尖銳的石頭照着臉深深劃一道,頓時鮮血直流。那“圓頭”只剩下鬼哭狼嚎,小跟班見狀撒腿跑了。薛敏趕緊扶起老人,自己不緊咳嗽起來。

  “薛隊長,真的是好久不見”柳生美子笑咪咪的出現,薛敏感到一絲驚恐,不過她失了一隻眼和半條腿,黑色眼罩、時刻不離手的拐,薛敏不禁一笑。日本兵將薛敏團團圍住。

  “柳生,你竟還活着,眼罩不錯”她面帶微笑,本能將身邊的人攬在身後。

  “來人,帶走”眼睛裏透着怨恨,好像一團烈火勢要將薛敏吞噬焚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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