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註釋】

01、休:休息

02、思:語尾助詞

03、求:追求,接近

04、漢:漢水,源出陝西省寧強縣,東入湖北,由漢口入長江。

05、廣:寬

06、江:長江

07、永:長

08、方:本指用木或竹子做成的渡筏,此處指乘筏渡水。

09、翹翹:高大的樣子

10、錯薪:錯落叢生的雜草,薪本指柴木

11、刈(Yi):割

12、楚:植物名,又名荊,俗稱荊條,可用作馬飼料。

13、之子:這個人,指遊女

14、秣(Mo):喂牲口,此句大意是說餵飽馬兒去接她

15、駒:幼小健壯的馬

16、蔞(Lou):蔞蒿,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水澤之中,可以做艾的代用品,葉子可餵馬。

【譯文】

南山喬木大又高,

樹下不可歇陰涼。

漢江之上有遊女,

想去追求不可能。

漢江滔滔寬又廣,

想要渡過不可能。

江水悠悠長又長,

乘筏渡過不可能。

柴草叢叢錯雜生,

用刀割取那荊條。

姑娘就要出嫁了,

趕快餵飽她的馬。

漢江滔滔寬又廣,

想要渡過不可能。

江水悠悠長又長,

乘筏渡過不可能。

柴草叢叢錯雜生,

用刀割取那蔞蒿。

姑娘就要出嫁了,

趕快餵飽小馬駒。

漢江滔滔寬又廣,

想要渡過不可能。

江水悠悠長又長,

乘筏渡過不可能。

譯文二

南有大樹枝葉高,樹下行人休憩少。漢江有個漫遊女,想要追求只徒勞。

浩浩漢江多寬廣,不能泅渡空惆悵。滾滾漢江多漫長,不能擺渡空憂傷。

雜樹叢生長得高,砍柴就要砍荊條。那個女子如嫁我,快將轅馬喂個飽。

浩浩漢江多寬廣,不能泅渡空惆悵。滾滾漢江多漫長,不能擺渡空憂傷。

雜草叢生亂縱橫,割下蔞蒿作柴薪。那個女子如嫁我,快飼馬駒駕車迎。

浩浩漢江多寬廣,不能泅渡空惆悵。滾滾漢江多漫長,不能擺渡空憂傷。

【賞析】

《國風·周南·漢廣》是先秦現實主義詩集《詩經》中《國風·周南》中的一篇, 是先秦時代的民歌。這首詩是男子追求女子而不能得的情歌。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他鐘情一位美麗的姑娘,卻始終難遂心願,情思纏繞,無以解脫,面對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這首動人的詩歌,傾吐了滿懷惆悵的愁緒。全詩三章的起興之句,傳神地暗示了作爲抒情主人公的青年樵夫,伐木刈薪的勞動過程。

從結構形式上分析,《漢廣》全篇三章,前一章獨立,後二章疊詠,同《詩經》中其他重章疊句的民歌,似無差異。但從藝術意境看,三章層層相聯,自有其詩意的內在邏輯。可析而爲二。

首先,全詩三章的起興之句,傳神地暗示了作爲抒情主人公的青年樵夫,伐木刈薪的勞動過程。方氏由此把《漢廣》詩旨概括爲“江干樵唱”,否定其戀情詩的實質,仍不免迂闊;但見出起興之句暗示了採樵過程,既有文本依據,也是符合勞動經驗的。

其次,從結構形式看,首章似獨立於二、三兩章;而從情感表現看,前後部分緊密相聯,細膩地傳達了抒情主人公由希望到失望、由幻想到幻滅,這一曲折複雜的情感歷程。有希望有追求,纔有失望有失落;但詩篇於此未作明言,對這位青年當年追求思戀的一往深情,讓讀者得之言外。詩篇從失望和無望寫起,首章八句,四曰“不可”,把追求的無望表達得淋漓盡致,不可逆轉。一般把首句視爲起興;如果換一種讀法,把“漢有遊女,不可求思”置於首位,那麼,“南有喬木,不可休思”便可視爲比喻,連同“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構成一組氣勢如潮的博喻;瞻望難及的無限悵惘之情,也表現得更爲強烈。當年苦戀追求,今日瞻望難及。但心不甘、情難拔,於是由現實境界轉入幻想境界。三、三兩章一再地描繪了癡情的幻境:有朝“遊女”來嫁我,先把馬兒喂喂飽;“遊女”有朝來嫁我,餵飽駒兒把車拉。但幻境畢竟是幻境,一旦睜開現實的眼睛,便更深地跌落幻滅的深淵。他依然癡情而執着,但二、三兩章對“漢廣”、“江永”的復唱,已是幻境破滅後的長歌當哭,比之首唱,真有男兒傷心不忍聽之感。總之,詩章前後相對獨立,情感線索卻歷歷可辨。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他鐘情一位美麗的姑娘,卻始終難遂心願。情思纏繞,無以解脫,面對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這首動人的詩歌,傾吐了滿懷惆悵的愁緒。

陳啓源《毛詩稽古編》把《漢廣》的詩境概括爲“可見而不可求”。這也就是西方浪漫主義所謂的“企慕情境”,即表現所渴望所追求的對象在遠方、在對岸,可以眼望心至卻不可以手觸身接,是永遠可以嚮往但永遠不能到達的境界。《秦風·蒹葭》也是刻劃“企慕情境”的佳作,與《漢廣》比較,則顯得一空靈象徵,一具體寫實。《蒹葭》全篇沒有具體的事件、場景,連主人是男是女都難以確指,詩人着意渲染一種追求嚮往而渺茫難即的意緒。《漢廣》則相對要具體寫實得多,有具體的人物形象:樵夫與遊女;有細徽的情感歷程:希望、失望到幻想、幻滅;就連“之子于歸”的主觀幻境和“漢廣江永”的自然景物的描寫都是具體的。不爲無見。當然,空靈象徵能提供廣闊的想像空間,而具體寫實卻不易作審美的超越。錢鍾書《管錐編》論“企慕情境”這一原型意境,在《詩經》中以《秦風·蒹葭》爲主,而以《周南·漢廣》爲輔,其原因或許就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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