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練，這個泳池有多深？”
“一米九左右。”
我立刻腹誹起來:水太深！要是一米二該多好！如果被嗆到水，還可以直接站起來。這一米九的水深，對於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我，無疑是一場滅頂之災。而後，身體像是被人點了穴道，竟動彈不得。
“遊起來嘛，怎麼待在原地不動？”嚴教練沒聽見我的內心戲，站在泳池邊上，手裏拿着一根長長的救生棒，催促着我。此時，同來的小夥伴們都游到泳池那頭去了。
“我怕，水動來動去，身體一埋進去，就會感覺失去平衡。”
“我會一直看着，你放心遊。水不會是平穩狀態，要慢慢適應。心不要慌，好好想想我教你的基本動作。”面對着悟性這麼差的我，教練內心大概也很無奈吧。
有她這番話的加持，我突然就有了繼續“撒野”的底氣。先放鬆心情，吸氣，埋頭。埋頭的同時兩手前伸，打直，併攏。然後在水裏先是小腿腿肚貼緊大腿，而後兩腿分開，兩隻腳掌外翻，用力朝兩邊瞪開，再快速併攏，直到感覺水流被緩緩挾住，保持這個姿勢划行三秒左右，忽略水流對身體的衝擊，再擡頭吸氣，劃手，埋頭，蹬腿……從泳池這頭游到距離一百米的那頭。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前提是你必須要放輕鬆。
我學的是蛙泳。據說，相對於蝶泳和自由泳，這是最容易也是短期內成效最顯著的一種遊法。可以說是游泳初學者的必學招式，有立竿見影的效果。蛙泳，蛙泳，我的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一隻青蛙在水裏遊的景象。不知道自己到時候遊起來會不會也像一隻大青蛙？
月初，深秋的天氣雖有落葉的蕭瑟，卻無寒風的施虐，教練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通知我們去上課。那天下班後，我懷着一顆無比期待和激動的心，早早奔進游泳館。同遊的加我一共有五個——都是一羣活力滿滿的元氣女生（假裝自己也很年輕）。
第一節課，我們先從熱身做起。教練拖出一塊藍色的泳墊鋪在地上，伏下身去，示範蛙泳收腿和蹬腿的動作。然後讓我們挨個做一遍，動作做得不到位的，她就立即糾正，等到大家把這套動作做得比較規範了。就要求我們背上背漂，拿着浮板下水。等到我們的身體都浮在水面上時，再耐心教我們吸氣，埋頭，憋氣再擡頭吸氣。
不知不覺一小時過去了，待在原地出不了成績。於是教練就讓我們按剛纔指示的動作，連貫而又勻速地在水裏泳一圈。我帶着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揹着四層厚的浮漂，拿着浮板，身心放鬆，雙腿併攏，等到身體浮在水面上時，就開始遊起來。水很柔，也很輕，水的浮力加上背漂的浮力，把我穩穩托起。即便把整個身體都埋進去，最終也會慢慢浮起來。因爲這個原因，頓時感覺游泳不那麼難。
第二節課，教練把背漂減掉兩層。變薄了的背漂一開始並沒有對我造成影響，直到往回游到一半的時候，因爲我的兩腿沒能蹬開，身體迅速下沉，一慌，接連嗆了好幾口水。嗆到說不出話，嗆到呼吸艱難，而後身體又慢慢浮上來。那一刻，我對水的恐懼，佔據了整顆心臟。調整呼吸後，繼續游完一圈，只是內心已然不再輕鬆。
回到家後，想起泳池裏的驚魂一瞬，對游泳本身就有些牴觸。第三節課，同遊的姐妹們都發揮得很好。我卻不敢移動。其實我也很焦急，也很想動起來。但是因爲緊張過度，嘗試了N次後，身體根本浮不起來。我絕望地待在水裏，停留在原地，渾身冷得瑟瑟發抖。
“你今天爲什麼不遊？”教練問。
“昨天嗆了幾口水，一想到這裏，心情就沉重，身體就浮不起來。”
“在學游泳的過程中，嗆水和喝到水都很正常，放心，你不會沉下去，快遊，我看着你。”教練以不容我反駁和猶豫的語氣催促着。
我深吸了幾口氣後再次嘗試，居然還是不行！無奈地望着教練，原本還對我抱有信心的她，此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對着我兩手一攤，翻翻白眼，搖頭，轉身。留給我一個失望透頂的背影。
回家後，我就變得特別沮喪。心想:乾脆不去學了吧，游泳這麼危險！隨即又很鄙視自己:你怎麼可以半途而廢？一定要堅持，堅持懂嗎？當初是你自己說要突破一下自我，你還要給女兒樹立一個好的榜樣，所以絕對不可以放棄！
第二天下午，七點鐘的游泳課，我從五點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先是給自己找了一堆理由:今天上班有點累，不去泳了吧；回家還要跟女兒輔導作業，不去泳了吧；今天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感覺有點感冒，不去遊了吧！
這些看似合理的理由，其實都是掩耳盜鈴的藉口。所以到了最後，通通被我否決了。錢都交了，一百塊錢一節課，不學浪費了。有教練在，還有救生員，所以不具備淹死的可能性，那麼，你還怕啥？就這樣，我下班後，又忙不迭地跑進了游泳館。因爲不再揹負那麼重的思想壓力，那一堂課我遊得很平穩，甚至有些超常發揮。減到兩層的背漂，也不再是我游泳的阻力。
等到第五節課的時候，我的浮板也換成了泳棒。今天是第六節課，現在，我的背漂就只剩下一層，泳棒也拋在了一邊。雖然划着划着還是會慌亂，而且依然會害怕水流的衝擊，但我沒有想過放棄。
但願下個星期，我能取下最後那層浮漂。像一隻充滿活力的大青蛙，或是像一尾自由自在的魚，在水裏游來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