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10.0(三十二)

2014年9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叶知柔的汽车停在了市中心某家大型夜店的停车场里,副驾驶坐着那个恨不得亲吻工资单一万零八十六次的卫钰菁。

卫钰菁下车的时候,匆匆地绕过车头,挽着叶知柔的手臂,手指因为有些紧张而抓了一下叶知柔的衣袖。她感觉到了卫钰菁内心的波澜——毕竟一直在生活上毫不越轨的她,竟然也要踏入光怪陆离的夜店世界中。

还没进门,夜店里的那节奏分明的音乐就在用力地敲打着卫钰菁的心。每一次都是类似心跳骤停的感觉。

在巨大音浪的掩盖之下,卫钰菁还是忍不住大声叫唤起来:“知——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叶知柔在卫钰菁身旁,笑了笑。虽然她能听见卫钰菁的声音,但是她的声音却在音浪之下显得有些虚。“听——得——见——”叶知柔喊道。

卫钰菁似乎从来没有试过这么肆无忌惮地扯着嗓子喊,好像之前压抑着的内心,得到彻底的释放。

她们进门之后,卫钰菁感觉呼吸有些急促——她觉得自己应该处于面色潮红的微醺状态吧?周围都是瞬息变幻的灯光,让她在视觉上感到应接不暇;躁动的音乐声夹杂着人们肆意的呼喊,麻木了她的听觉。

叶知柔对于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但卫钰菁并不是。她脸上收不住笑容,像是一个正在做错事的叛逆孩子一样。年逾三十的自己,竟然才开始自己的叛逆青春。

舞台上光影变幻——一群穿着皮衣的人在舞动着——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是主要舞蹈者,后面的人在后面做陪衬。那两个领舞,女的一头浓密卷曲的大波浪长发,紧身的皮衣勾勒出了她身体的轮廓——是异性恋男子最喜欢的那一款。

那曼妙的曲线,在暗调的光线下带上了神秘的感觉——引人遐想。夜店就是人们渴望遐想降临到自己身边的一个好去处。

不过卫钰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旁边的那个男舞者身上——男舞者身上的排扣无袖夹克敞开着,手臂、胸膛和腹部的肌肉在侧着照射的光线下,显得节节分明。他随便的一个动作,就让卫钰菁感到呼吸暂停。

飘散在空气中的到底是什么味道——让卫钰菁感到头晕目眩——却又瞪大眼睛,极其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个男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脑袋里充满着变幻的光影,暗紫色、酒红色、明黄色、宝蓝色——然后迷离的电子音乐,这两种东西一起填满了卫钰菁的脑海,她渐渐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的工资单,经得起这种挥霍。

在所有的身体感知都被放大了以后,卫钰菁贪婪地用身体去品味这些感知。然后在阴差阳错之间,她突然明白——人穷其一生想要追求的,不过是一个欲望的载体。只要是个载体,就够了。

从来不需要考虑载体是什么形式,有什么样的功用。无论是颜峰还是曾经的林佐君,只是她欲望的投射罢了。曾经社会和家庭给自己灌输的所有声音都是——女人就要从一而终。

这种声音像灌铅了一样,让卫钰菁的身体也跟随着胸口变得越来越沉重。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在男女欢爱中特别执着的那一位,但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镜子,一面面地照射出社会对她的期许。好像是她身上的特点,但没有一样真正属于她。

现在在她这面镜子前照镜子的,是夜店的氛围。为了让自己肢体扭动得更轻盈,她在无意中就轻而易举地卸下了锁在她身上三十年的心锁。

叶知柔见卫钰菁的动作放得更开,欣慰地笑了起来。

卫钰菁把内心所有倾倒出来之后,她放肆的肢体动作很快让她感到筋疲力尽,只想到吧台上坐着。

“长岛冰茶一杯,谢谢。”卫钰菁对吧台里的酒保喊了一句。她先前从未接触过这些——她只记得杨千嬅的某首歌歌词里提过——一杯长岛冰茶换她半晚安睡。所以她只记得“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端了上来,一口喝下去——有些酸,还夹杂着酒精的味道。冰凉的。卫钰菁轻轻地抿了一口,就把冰冷的玻璃杯放在吧台上。

“嘿!小姐,”卫钰菁旁边的那个男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裸露了肩膀的卫钰菁,“是第一次来夜店吗?”

卫钰菁回头打量着那个男人——光线不太好,衬得他的皮肤还算光滑,眉毛浓密,但是眼睛却有点小。在他笑着看着卫钰菁时,眼睛都快变成一弯新月了——细长的眼,衬得他的笑容是真的清甜。

卫钰菁心跳很快——这是她第一次在夜店里接受男人的勾搭。本来就想放肆玩,然后又意识到那些之后,想起来——没人会在意欲望的载体长什么样,那还不如抓住它的本质,与对方乘兴而归。

“你怎么看出来的?”卫钰菁清脆地笑了——用来掩饰她内心的窘迫。

“看你喝的长岛冰茶,还喝得那么优雅。”那个男人对卫钰菁抛了个媚眼,咧开嘴笑,露出了他嘴里洁白的牙齿,“一般都是新手才会点长岛冰茶。”

“你说我优雅,”卫钰菁指了指男人的鼻子,说——现在她说话稍微自然一些,没有因为紧张而把声音捏紧,“我就当你在夸我啦!”

“给你介绍一款酒,新手一般都不怎么会点的,保证你喜欢。”那男人说完后,对酒保扬手,然后叫了一杯以野格为底的调制酒。调酒师调好了酒之后,放在了男人面前。他把酒杯推到卫钰菁面前,说:“这杯算我的,调酒师刚刚调好,绝对安全。”

“你好可爱哦!”卫钰菁笑得弯下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野格竟然有种止咳药水的感觉,但算是甜口的,再加上饮料的酸甜和冰镇的口感,还算是容易入口。卫钰菁很快就喝完了这一杯。

长岛冰茶再加上野格,卫钰菁感到了在很多小说里都提到的“微醺”的感觉。四肢飘飘然的,总会不自觉地笑——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

那个男人见卫钰菁一副花枝乱颤的模样,把身体贴近了卫钰菁,用手肘假装不经意地碰了一下卫钰菁的腰。

触电一般的感觉,从卫钰菁腰腹的位置涌上了全身,她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流淌得更快。心跳的速度也快得让她透不过气。她凝望着那个男人的眼睛——清澈却又带着年轻而激烈的渴望。

——载体。

——都是七情六欲的载体罢了。

——从来都没有爱过颜峰、从来都没有爱过林佐君。只不过她中学时的渴望名叫“林佐君”、成人之后发自心理和生理上的情欲换了个名字,叫“颜峰”。音乐的声音、迷幻的光影让她忘记了自己欲望的曾用别名。

——那我今晚的欲望,没有姓名吧。

卫钰菁还有几分清醒,她拿起手机给叶知柔发了条微信,说自己今晚“钓到了男人”,不跟叶知柔一起回去了。

叶知柔没多久之后回复:“妈的,臭女人,注意安全。”


那个男人大胆地搂着卫钰菁的腰走出了夜店。此时已经到凌晨——马路上基本上没有车。

突然安静的环境,再加上深夜的凉风,让卫钰菁稍微清醒一些。那个男人问道:“今晚,我们下半场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卫钰菁羞涩得有些脸红,她对这种事情感到新奇和刺激之余,没有太多的经验。

“我查一下附近有什么酒店吧。”那个男人拿出手机打开了地图看,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卫钰菁的腰上摸,缓缓地顺着她身体线条往下,在臀部的略微上方停住。

“前面几百米就有个汉庭。”男人指了指,说。

“汉庭这选址,真他妈会做生意呢。”卫钰菁笑了笑,仰起头张扬地说。

在前台登记的时候,是用的那个男人的身份证来实名登记——卫钰菁隐约看到,那个男人在翻身份证的时候,他随身带着的大学学生证也露出了一个角。看见学生证的那一瞬间,卫钰菁感觉到唇焦口燥,不自觉笑了。

——更年轻、更鲜活的欲望载体啊,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啊,只要你在我身上和记忆里留下印记就好了。


酒店的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卫钰菁张开嘴,有些粗地呼吸着。那个男人放下揹包,马上搂住卫钰菁,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已经往衣服里伸了。

卫钰菁绷紧身体,不自觉地往那个男人的身上靠过去。那个男人在她肉体上留下的触感让她绷紧身体,呼吸加重。

两个人的步伐缓缓地挪移——在不知不觉之间。直到他们意识到床就在自己身后,卫钰菁的腿都贴住了床沿了。卫钰菁下意识地就往床上躺下去,而那男人并不急着上床,而是跪在卫钰菁的腿前,掀开她的裙子,慢慢地褪下她的内裤。

然后卫钰菁感到有些紧张,两腿收紧,脚趾也往回缩。

那男人擡起头,笑着看了卫钰菁一眼,说:“你是第一次吗?这么羞涩。”

嗯——卫钰菁发出了娇小的声音——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在一个在读大学生的眼前,却显得像是一个十六岁的怀春少女。

——仅仅是因为她近乎空白的过去。

卫钰菁突然感到那男孩子的发尾轻轻地在卫钰菁的大腿内侧上摩擦过,让她感到一阵剧烈的酥痒感觉,她收起了腿——那男人的舌尖便在她的处女地上轻轻地挑拨着。

身体上的感觉瞬间蔓延卫钰菁的全身,她忍不住仰起头,清脆地叫唤起来,手掌不自觉地抓了一下床单。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十几分钟,同时男人的手在卫钰菁的身体上缓缓游走,再加上酒精的后劲慢慢涌上来,她的脑袋开始不清醒。

男人从卫钰菁的两腿之间站起,从揹包里翻出了一个瓶子,拧开盖子,递到了她的鼻子前。

卫钰菁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神智不清,下意识地就吸了一口——这个动作,像极了她在学习或者工作的时候,为了提神吸风油精的情景。她用力吸了一口后,她全身像是被打开了开关。

隐隐地,她舒展着身体——微小动作里都在暗示着,她渴望甘霖。

眼前那个男人的脸和身体轮廓都变得模糊——正如她所认为的一样,人本身就是追逐欲望和本能的动物罢,所谓“文明”,不过是“原始”的遮羞布而已。她不必看清那个男人是谁,只要知道,他在燃烧着自己,让自己进入极乐的境地就足够了。

卫钰菁觉得那扩张的过程,带着点疼痛,但是她吸的那瓶东西,让她对痛感感到麻木,加上那个男人的动作较为轻柔。她开始迷迷糊糊地开始感受着摩擦的感觉,迷乱地、放肆地叫着。

进行到一半,那个男人抽离开,走到了房间门前,打开门,里面走进来一个人影。那人影慢慢、慢慢靠近卫钰菁。

那个人留着长发,一进门就放下揹包,从里面拿出什么,然后就悠悠地脱下裤子。男人趴在卫钰菁身上,搂着她的脖子,一阵低沉的吼叫之后,便撤退下去。另一个人把揹包里的假阳具围在裆部上,趴在卫钰菁身上。

卫钰菁没发现现在在她身上的是个女人——她只看见那迷离的眼影,感受到柔软又带有香水味的身体。


第二天一早,卫钰菁睁开眼睛时,感觉到后脑勺一阵炸裂的疼痛,再加上四肢的酸痛,她从床上起来,走向卫生间。

此时,那两个人都离开了房间了,卫钰菁看着镜子前自己那花了的彩妆、掉了一半的底妆,透出了她脸上原本暗沉的肤色。还沉浸在昨夜的声色犬马中,她差点没认出来镜子前的那个是谁。

但理智告诉她,那是镜子,照在镜子前的,就是原本的自己——她觉得胸口压得很沉重、很沉重,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当一切都退潮后,连镜子前的自己都不敢相认,自然感觉自己的内心被完全被挖空。坚持了三十余年的信守,在一夜瞬间崩塌——仅仅是因为她拿到了超出了预期的工资。那么从今往后,她又该做什么呢?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那台暴徒留给她的新手机,接通电话后,听见对面那低沉平稳的男音:

“卫小姐,我们确定了您的案件的最大嫌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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