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日記丨《 匿藏沙礫的心 》


驚蟄已經過了,正是 “  春雷響,萬物長  ” , “ 融融翠野啓春耕 ” 的節氣 。溫度已經回升,雨水也開始增多,過不了一些日子,估計就聽得 “ 一聲霹靂醒蛇蟲 ”,還看得 “ 幾陣瀟瀟染紫紅 ” 。


蟄伏於地底下冬眠的各類昆蟲將慢慢的甦醒來,田間雜草也會相繼萌芽,一派融融春光,奼紫嫣紅即在眼前。這幾日也是實實在在的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疫情也似乎得到了理想的控制;彷彿一切近在咫尺的,從遠處迴旋着的,都和這春光一樣,變成了極溫和的消息;內心,大約也應該和此刻的節氣有份一拍即合的默契才應景。


可是,不知爲何,分明是看起來最要緊的一段時日已經過去,我的心反而開始不穩,變成七上八下的忐忑。


春雷既然可以驚百蟲,自然也是細菌滋生氾濫時;溫存的事物最易使人鬆懈,同時心生倦怠。如果病菌是極其狡猾的敵人,那麼現在就是它們進攻和反撲的最佳時機來到了。


或者,最值得警惕,最嚴峻和最要緊的時刻,纔剛剛開始。


埋頭在家,對於一個凡事喜獨出己見,不屑隨人是非的人來說,是一種重修心土安然的機會。閉上眼,人世因爲無人打擾而清澈見底,遠處不知名的鳥蟲齊聲合鳴,開始逐漸逐漸的找到了一個平凡人的意識 ----- 那些不被外物打擾的細微的意識。


正因爲這樣,可能有了一種生靈的本能和最原始的嗅覺,若孤雲出岫,是 “ 山高而云不礙 ” 的心靈遼闊,讓思維得到了從不曾有過的釋放和舒放的自由,感覺越發敏銳了。


隱隱的不安,似心間匿藏了一枚沙礫。


這顆沙礫,能把人的心智攪的天翻地覆;可也能把一個人的精神,豐富磨練成一顆 ----珍珠的 “ 蚌 ” 。



這種不安,促使自己偷懶了幾日,渾渾噩噩虛度了幾天,擔憂的東西蠻多,健康,生命,生活,經濟,方方面面,都給人無形的負重。


閉關在家最初的幾天,還興致勃勃,生活作息不曾有幾分改變,瑜伽練的依然有聲有色,也願意時時入夜靜坐寫字,內心安然。後來熱勁褪了些,外界的消息越來越多,內心的聲音太過喧囂,惹得心情低迷,情緒墜入谷底。不知從那一天開始,鋪上墊子,只是發呆;打開書頁,只是倦怠;每天反翦着雙手,只是被各種思緒和那顆心中的沙礫來回的刮。


心裏嵌着一粒沙,肉中裹着一根刺,那滋味是百般的無奈,不掙扎還好;越掙扎,就越是跌入情緒漩渦的迷洞,更是出不來了。既已如此,那就不必助長內心的騷動,觀察它,順遂它,看着它自由的來去。


不強行逼迫自己,就沒有了無緣無故的被摩擦的痛,就當是邂逅一段關於心志的磨練,哼一曲歌謠,聽花事荼蘼。


已經是這樣了,到了戰士系列,幾個體式總忘,呼吸也記不得了,只是站在那裏喘氣;什麼腹股溝,脊柱,順位,能量線等等各種注意事項都扔得遠遠的,去度假了。


往往一天一天的,連一個完整的體式也無法完成。


時間表,被複印成輕飄飄的日出日落,也不必逼着自己劃拉一下幾個還算喜歡的體式了。漸漸的,連拉伸也懶得做了;再後來鋪上墊子就只是躺在上面,假裝已經練過了;終於在最後,連自己也懶得騙了,那就乾脆得過且過,肆意糟蹋光陰去吧!



會不會每個人,都需要一段這樣的時刻?


除了自我放逐,且願心湖因風成紋,四下無依無靠,無根無由,只是四散飄零。



好幾天了,一直在 “ 戰士系列 ” 裏徘徊,體式再也下不去,倒是讓我對 “ 戰士 ” 有了一點不一樣的心得。


後來,也實在無法再次忍受無所事事的痛苦,必定已經生了根的東西,想要拔除都不可能了,何況也只是順遂內心,偷個懶而已。朋友圈裏的消息像一臺臺列車奔馳而過,每個人都在進步,我沒有跟上去,夜很深了,卻越來越不着急。


很多人說,瑜伽,是保持青春永駐的不二法門。


我同意這樣的話,但是也要看在瑜伽的哪一層界面上。心靈界面,身體界面,精神界面都統一保持到一個界面上的人,已經在瑜伽的身體世界,精神世界浮沉到天荒地老了。就算是那些已經成爲了 “ 上師 ” 的人,也不可否認的要承認,在瑜伽剛剛開始的熱烈追求的那段日子裏,的確會令人因有所追求而變得青春,每突破一個體式都會意氣風發。


而每一次突破,都需要 “ 戰士 ” 的精神。


這個階段的瑜伽朋友,個個如熱戀的少男少女般精神煥發,笑容甘甜,彷彿人人都頂着一個光圈,變得年輕漂亮了。過了幾個月,半年,一年,想永遠不褪去那一份熱情,始終堅持如一,靠的已經不是新奇和最初的熱情,是力量和鬥志。


是 “ 戰士 ” 精神。


再過一些日子,鬥志沒有了,內心鬆懈了,開始自我質疑,“ 就是不練瑜伽,又能怎麼樣呢?” 就是不能把腰彎成個圈,又能怎麼樣呢?大家,還不都是活得好好的?瑜伽,真的讓人永葆青春嗎?



那時候的心裏,藏匿不僅僅只是一粒沙,是對歲月的妥協。


這時候,我們又不得不承認,“ 戰士 ” 精神,是開始,也是結束;是貫穿一生,是時時刻刻。



我倒是並不怕自己會懶惰,閒散;可是會害怕一口氣憋着,不給自己吐氣的機會,爲了是爭個什麼嗎?可是,一個人的生命,總應該有一件能讓自己充滿鬥志活着的東西。


瑜伽,是會令人變得心靈輕盈身體輕盈的;身體心靈都輕盈了,容顏自然就年輕了。可是,也要看看是怎樣的瑜伽心態,如果只是一味的要 “ 贏 ” ,一味的鬥爭,已經不是瑜伽的目的和初心,一個時時刻刻充滿戰鬥的心,是負累的。


瑜伽,只是一場有趣的遊戲,這場遊戲有開始,有散場,有不停的新奇牽引;它會讓人年輕,是因爲它那能剔除匿藏在內心的那顆沙礫,再或者,經歷了年年歲歲的決心和放棄之後,成爲使命;每一次停留也只是一場中途的休息,像一路東流的大海,既是曲折迴旋,但是方向依然是向前奔騰不息。


那時候,那顆帶着沙礫的心會把我們變成一個帶着珍珠的 “ 蚌 ” 。


逐漸會明白,在我們的生命中,一切艱難看起來泱泱而立,滔滔不絕;像洶湧不斷的瑜伽體式,一階高於一階;後來,瑜伽將我們培養成一顆透明的心,能提前感知一些未知的東西,可當掌握了各種技巧,也培養了堅定的意志和決心之後,人生已經沒有什麼不可承受的所謂 “ 最大 ” 的痛苦,當更壞的消息再一次向我們覆盆時,也不過是黑夜裏一個閒散的無聊看天花板的人被斷電而已,那能怎麼辦呢?



還好有窗戶,看星星唄。

生活,實際上就是這麼簡單。



有時候,我試着體會獨自一人去面對死亡的場景,會不會像張愛玲那樣推開窗,對着紅塵的某個角落回憶起一段無法遺忘的時光。那時光可能是苦澀,也可能是甜蜜;但唯有那個時刻纔會清清楚楚,明明瞭了的知道,生命是一場又一場戰鬥的故事,會拉開帷幕,也會結束。


我們會預知,也會未知。


我對死亡始終好奇,也並不怕死,可是很害怕沒有真真正正的活着過。


生活是一體兩面,互爲表裏;幸或不幸,痛或不痛,生或者死,都不是人間絕對的存在;人生,也不過只是要做一個自己內心的磐石,在風雨飄搖裏始終屹立。待烏雲散盡,遇山川壯麗,到了季節,迎春花依然開的濃豔。


驚蟄已經過去了,春天都已經來了,誰說生命裏最苦澀的東西,不也是最甘甜的東西?把那一粒沙,放在心靈之眼上,用生活這門高妙深奧的學問去磨礪成珠。所以,如果預測是真的,這個春天,將是一場大規模的生死之戰;那麼,沒什麼可多想的,那就來吧。



不過就是瑜伽裏的,一套戰士系列,而已。


因爲這顆沙礫,或者能把一些人的心智攪的天翻地覆;可也能把一個人的精神,豐富磨練成一顆 ----珍珠的 “ 蚌 ” 。是讓前者作爲結果,還是後者作爲結果,無非 ---- 是不是選擇戰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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