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陰兵殤魂

唐朝乾元年間,書生裴玉赴京趕考,行至濮州地界,見前面出現了一座大山,攔住去路,那山巍峨高聳,延綿數十里,十分雄偉。

山腳下一條羊腸小道延伸至山中,山路崎嶇,看起來並不怎麼好走。此時空中烏雲密佈,遮住日頭,天色暗淡,似乎想要下雨,裴玉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繼續前行,恐被大雨誤在山中。

然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也無處落腳停頓,他只好硬着頭皮向山中行去,希望能儘快走出山去,尋家客棧住宿。

進了深山,他順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山中漸漸起了一層薄霧,整座山都被籠罩在氤氳的霧氣裏,天色陰沉的可怕,四周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霧氣裏,林木枝葉隨風晃動,猶如張牙舞爪的妖魔,顯得格外陰深可怖。

山林裏不時發出窸窸窣窣聲響,裴玉生性膽小,這時不禁有些害怕起來,悔不該當初硬要進山,他膽戰心驚的走着,唯恐那濃霧中忽然竄出些豺狼猛獸來,身後陡然傳來霧氣凝結成的水珠滴落的啪嗒聲,使得他心頭一顫,他感覺身後彷彿有人在跟着他,不禁回頭看了看,卻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心中忐忑,他不禁加快了腳步,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忽聽到前面傳來陣陣嘈雜聲響,像是有很多人的樣子。這荒山野嶺的,他正惴惴不安,能遇到人,自然讓他倍感欣喜,正想要尋人結伴而行,忽的又好似想起了什麼,頓時一怔,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深山之中,怎麼可能會有人呢?況且聽聲音人數還不少,莫不是自己聽錯了?

他往前復行數十步,那聲音越發的清晰起來,夾雜着人的廝殺聲、兵器的碰撞聲、戰馬的嘶鳴聲、角鼓爭鳴,金鼓連天,混做一團。

難道……裴玉一怔,難道前面是有士兵在打仗?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又搖了搖頭,當今天下太平,四海晏清,又怎會起兵戈?

那這聲響到底是怎麼回事?裴玉心中疑惑,順着聲音往前尋去,越往前走,他心中越是震驚,前方金鼓齊鳴,聲勢震天,顯然是有兵士在作戰,只是前面的景象被霧氣遮掩住,遠遠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卻是什麼都看不到。

裴玉只顧着往前看,卻是沒有留意腳下,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走到了一山坡處,忽覺腳下一空,失去了重心,身子不由得向前跌,摔倒後順着山坡向下滾去。

也虧得他福大命大,雖然摔得鼻青臉腫,七葷八素,卻是並無大礙,他掙扎着剛想要爬起來,這時只聽得耳旁傳來金戈之聲,擡頭一看,頓時驚住了,只見此處乃是一山谷,谷中殺聲震天,有兩隊人馬正在廝殺,戰場中的兵士們個個悍不畏死,眼神中透着決絕,大聲怒吼着,手持刀劍向着敵人砍去。

兩隊人馬也不知在此廝殺了多久,谷中已如同一個修羅場,殘肢遍地,血流成河,而在這屍山血海中,兵士們踏着同伴的屍體廝殺,毫不畏懼,更無一人退縮。

此時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然這雨水亦是無法將戰場中的血腥之氣沖淡分毫,地上流淌着的雨水已被鮮血染紅,竟將整個山谷染成一片血紅。

裴玉被戰場中血腥的場景嚇呆了,渾身顫抖不已,想要趕緊逃離這兒,卻怎麼也拔不動腿,他膽戰心驚的望着廝殺中的士兵,有些士兵被砍掉了手腳,他們撿起斷掉的手腳安插到自己身上,繼續作戰,渾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裴玉更加的驚恐,這景象實在讓人難以置信,這還是人嗎?他一時間被嚇的呆若木雞,腦中一片空白,許久才慢慢恢復過來。

來不及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裴玉現在只想逃走,他嚥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穿過刀光劍影,躲避着士兵們,躡手躡腳向着山谷外面逃去,幸好那些士兵像是看不到他一樣,只顧着廝殺,無人理會他。

然就在他即將走出山谷的時候,一個士兵手中拿着大刀徑直向他衝來,他被嚇的瑟瑟發抖,驚慌之下,跌倒在地。那士兵殺氣騰騰,臉上神情兇悍,頃刻間便已來到他面前,手中已舉起泛着寒光的大刀。

裴玉一時間被嚇得魂不附體,心道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難逃,然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士兵竟然從他身上一穿而過,徑直向着身後的一個敵人砍去。

剎那間,裴玉只覺一陣陰風吹過,頓覺渾身冰涼,如墜冰窟,他打了個寒顫,見自己並無大礙,也顧不得細想這些怪異之事,匆忙爬起身來向着山谷外逃去。出了山谷,亦不敢停下腳步,想起先前見到的景象,仍是後怕不已。

裴玉慌里慌張的冒雨前行,雨越下越大,他覺得身上也越來越冷,也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淋雨着涼,腦中昏昏沉沉,他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下了山,此時他已是精疲力盡,幸好山腳下有一小村子,他欲到村中尋一戶人家借宿。

失魂落魄的進了村子,他敲開一戶人家的房門,此時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軟,昏倒過去。

待醒來時已是翌日清晨,他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身旁守候着一老者,老者說他昨日昏倒在了自家門口,便將他帶回了家中照顧,裴玉慌忙起身道謝,卻覺頭重腳輕,渾身發冷,頭昏目眩之下,竟險些摔倒,老者忙將他扶住,說舉手之勞罷了,要他不必多禮。

老者詢問他是哪裏人氏,爲何會昏倒在自家門口?裴玉便將自己赴京趕考,途經深山遇兩軍交戰之事和盤托出。

老者聽後眉頭緊鎖,說你竟見到了山谷中的那些士兵,怪不得會患病昏倒了。裴玉見老者這麼說,似乎是知道些什麼,便向老者詢問那些士兵是怎麼回事。

老者嘆了口氣,說你見到的那些士兵啊,他們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裴玉一愣,想起發生在戰場中的詭異場景,這才明白過來,驚詫說道:“難道他們是……”

老者點了點頭,“他們啊,是鬼!你所看到的,是陰兵在交戰。”

老者告訴裴玉,村子附近的那座山叫崖山,崖山中的那個山谷叫崖谷,這崖谷曾是兩百多年前陳齊兩國爭戰之地,彼時江山未統,各國戰亂頻繁,陳齊兩國曾在崖谷中有過一次交戰,雖然交戰人數不多,戰況卻極爲慘烈,兩國士兵皆奮勇殺敵,悍不畏死,最後雙方人馬竟同歸於盡,戰盡了最後一兵一卒。

或許是那場大戰實在過於慘烈,戰士們沉浸在殺戮中無法自拔,儘管已經死去,魂魄卻由於強大的執念不肯離開,仍舊徘徊於戰場上,日復一日的奮勇殺敵,卻不知自己已經死去,再也不能回到故里。

逢陰雨天,或是清明鬼節等陰氣重的時候,那些陰兵交戰的景象便會顯現出來,若是被人看到,那人往往便會有厄運,輕則大病一場,重則病入膏肓,丟了性命也不罕見。

所以我們這的人都對崖山避而遠之,無人敢前往,唯有一些路人不知內情,誤入了崖山,見到陰兵交戰的場景,皆被嚇得魂飛魄喪,有些膽小之人,當即便被嚇得瘋瘋癲癲,失了神志,縱使僥倖逃下了山,多半也會大病一場,是生是死,全憑個人造化。

裴玉聽的驚駭不已,怪不得自己身子有恙,還只當是感染了風寒,原來是見了陰兵之故,老者的話雖讓人難以置信,但裴玉熟讀文史,對當年陳齊兩國發生在此地的崖谷之戰也有所知,且因那一戰戰況空前慘烈,使得他記憶猶新,老者所言,應是不虛。

念及自己赴京趕考,尚未展露才華,便身染重疾,生死難料,裴玉不禁悲從中來,面露哀容。老者見此忙勸慰他,讓他不必過於擔憂,安心在自家養病,或許過個三五日,病便痊癒了。

裴玉對這善心老者很是感激,一再道謝。

一晃過了幾日,裴玉身上的病不僅沒有痊癒,反而日益加重,渾身上下寒冷無比,蓋上幾層被子仍被凍得瑟瑟發抖,身子也日漸衰弱,已是病入膏肓。

他覺自己時日無多,悲不自勝,日日以淚洗面,老者見他如此,心有所感,也是爲他哀嘆不已。

然天無絕人之路,也是他命不該絕,這日老者家中來了一個借宿的道人,俗話說醫道不分家,這道人擅岐黃之術,得知裴玉身患重病,便來替他瞧病,而裴玉此時已是油盡燈枯,行將就木。

老者將裴玉遇陰兵交戰之事告訴了道人,道人搭眼一看,便已知曉裴玉病症的緣由,他說裴玉乃是被煞氣所衝,陰氣侵體,故才渾身寒冷難耐。

道人取驅邪符籙置於水中,餵給裴玉喝下,裴玉頓感周身和暖,陰邪之氣被祛除,漸漸甦醒過來,明白是道人救了自己,感激不盡。

道人已知悉崖谷陰兵之事,便欲好人做到底,超度陰兵,以免路人受害,老者聽了自是喜不自禁,他說他們村子裏的人也被這崖山中的陰兵所困擾,不敢上山採藥,如果真能超度陰兵,真是一件天大的功德。

道人說這超度陰兵須得等到陰氣旺盛,陰兵顯現的時候。一晃過了兩日,終於等到了一個陰雨天,此時裴玉的身子也已無大礙,便與老者一起跟隨道人來到崖谷,谷中果然又是金鼓齊鳴,衆兵士們廝殺在一起,喊聲震天。戰場中血肉橫飛,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身首異處的“人”,有些陰兵被砍掉了頭顱,身子卻仍聳立不倒,雙手揮舞着兵器,似是仍想奮力殺敵。整個山谷裏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道人見此,眉頭緊蹙,想必是也沒料到這谷中景象竟會慘烈至此,他向前幾步踏入戰場,設壇作法,腳踏天罡步,手舞七星劍,口誦往生咒,陣陣法音迴盪在山谷之中,讓人聞之心生寧靜平和之感,那些陰兵聽後也是一怔,然卻僅僅愣住了瞬息,便又廝殺在了一起。

道人的法咒越念越急,然對那些陰兵們卻收效甚微,道人累的滿頭大汗,無奈停了下來,老者見此,上前詢問道人是怎麼個情況。

道人嘆息說道:“這些陰兵們煞氣沖天,戾氣太盛,殺心不收,連我也超度不得。”

老者詢問當該如何。

道人說道:“若要超度這些陰兵,須得止住他們的廝殺,讓他們的戾氣逐漸平息下來,殺心不再,方可超度,至於該如何做,我卻一時也沒什麼好的主意。”

老者聽罷思忖許久,仍是一籌莫展,這時裴玉忽開口說道:“兵士們打仗講究擊鼓鳴金,擊鼓爲進,鳴金爲退,這金便是指的鉦,其音與鑼近似,我們何不敲鑼退兵?”

道人點了點頭,說此法甚妙,這些陰兵們在此廝殺百年,神志已喪,唯執着於打仗殺敵,怕是也只聽得進金鼓之音。他讓老者回村中取來兩鑼,與裴玉各自站在兩軍陣後,同時敲鑼退兵,那些陰兵果然着了道,紛紛撤回自己陣地。

道人趁機再次設壇作法,誦咒渡魂,然卻仍是毫無作用,只見那兩方陰兵雖不再交戰,卻仍是雙手緊握刀戈,彼此怒目而視,血紅的雙目中充滿仇恨,似是要將對方生啖活吞。

道人嘆息說道:“這些陰兵在此廝殺百年,殺心之盛,煞氣之旺,非一時罷戰所能平息,他們神志已失,唯留有殺敵執念甚重,報國信念不滅,故不肯離去,超度不得,若要超度,還得讓他們恢復神志,摒棄執念,放下仇恨,心無殺意,如此方可。”

裴玉思忖了片刻說道:“兵者最思故里,在外面行軍打仗,心心念唸的總是迴歸故鄉,回到妻兒親人的身邊,我們何不以鄉音喚醒他們的神志?陳國人尚西曲,齊國人好吳歌,我們可將這兩種曲調分別唱於他們聽,當可恢復他們神志。”

道人聽後說此法可行,只是卻不好找這擅音律之人。

老者笑道:“這卻是不難,我們村中便有一人,過去曾在戲班待過,擅唱樂曲,閒來無事,常唱些小曲給我們聽,唱的那叫一個好,我與他相交甚篤,可將他喊來。”

老者言罷,便下了山,不一會兒帶來一清瘦之人,那人聽聞道人要超度陰兵,十分欽佩,欣然同意給陰兵唱曲之事,他進到崖谷,先後吟唱了表述離鄉之情的西曲與吳歌,曲調哀婉悲傷,動人心絃,一曲鄉音,讓人肝腸寸斷。

但見那些陰兵雙目中的血紅盡隱,猙獰的面容漸漸恢復了正常,他們茫然站在崖谷中,眼中神色顯得有些呆滯,似乎在努力的想起什麼。

道人此時口誦明心咒,幫助他們恢復神志,片刻之後,只見那些陰兵們紛紛嚎啕大哭,神情悲慼,他們記起自己已死,再也無法回到故里了。

“他們還如此年輕,有些臉龐稚氣未脫,不過弱冠之歲,便已戰死沙場,他們死時,或許家中尚有等待孩子歸來的母親吧!難怪乎如此悲慼,不知他們可曾後悔?”

裴玉長嘆了一口氣,想要去勸慰他們,卻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然沒過多久,崖谷中士兵們的哭聲便停了下來,他們哭紅腫的眼中充滿了決絕,臉上帶着無畏,他們已死,再無後顧之憂,殺氣在他們身上瀰漫開來,他們之間的戰鬥,不死不休,死,亦不休。

兩方兵士劍拔弩張,風雨欲來,整個山谷中一片死寂。

裴玉見這又要打起來,心中很是焦急,情急之下便跑到了兩軍之間,大聲喝道:“諸位將士爲國捐軀,現今已是英靈,何不就放下生前之事,化干戈爲玉帛,平息仇怨,往生去呢?”

“你是何人?爲何敢大膽攔於陣前?”一方陰兵中走出一將士厲聲說道:“我等生爲齊兵,死亦爲齊鬼,生前爲國殺敵,精忠報國,使得陳國賊兵不敢犯我邊境,佑得百姓不遭人辱戮,死後亦要殺盡陳鬼,使之再無冒犯我齊國之心。”

此話言罷,陳國陰兵義憤填膺,大罵齊兵不知廉恥,說豈不是你們齊國冒犯在先?攻我城池,略我土地,使得我陳國百姓流離失所,餓殍滿地。

齊兵則又反駁說那些城池土地難道不是三十年前被你們陳國強行吞併?身爲齊國男兒,收復領土,討回失地豈非正義之舉?

兩方兵士互相斥責,脣槍舌戰,不到片刻,便又欲起兵戈。

這時裴玉忽開口說道:“往事已矣,陳齊兩國皆已滅亡,你們又在爲何而戰?”

此話一出,兩方兵士皆怔住了,齊齊望向裴玉,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裴玉又說道:“諸位戰亡後成爲英靈,整日廝殺,已失神志,故不知歲月,當今已是李唐天下,距諸位戰亡時已過去了兩百餘年,朝代更迭,陳齊兩國也早已滅亡多年。”

那些陰兵們聽到裴玉的話這才醒悟過來,頓時嚎啕大哭,故國已亡,信念已塌,他們心中悽楚不已。

“那……當年的陳齊之戰到底誰勝誰負?”一陰兵開口問道,其他陰兵也都望着裴玉,等待着他的回答。縱使故國已喪,他們還是想要知道自己國家當年的戰況。

“陳齊兩國當年並未分出勝負,而是休戰了,甚至後來爲抵禦他國,兩國交好,簽下了不戰之約。”

“怎會!”陰兵們聽到這個消息皆是一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態。

裴玉長嘆一聲,不知該如何將這件荒唐史事講給這些爲國捐軀的忠魂們聽,亦是不知該不該講給他們聽。

他停頓許久,終於還是開了口,徐徐說道:“當年的陳齊之戰,名義上是因齊國欲收復失地攻打陳國而起,然據史書所載,真實原因乃是齊國當時朝廷腐敗,苛捐雜稅繁多,以至國內百姓四處揭竿起義,齊國政權不穩,皇帝遂對外開戰,以移民憤,化解矛盾,引火國外。

此舉雖令百姓的日子雪上加霜,卻能保住政權,兩國交戰,尋個正義的名頭,稍加引導,國之百姓羣情激奮,一致對外,護國之心大增,縱使衣食無着落,日子過的再悽苦,餓蜉載道,也只會怪罪敵國,不會再怨及國君。此時若再有那揭竿起義之人,便會被視爲叛國之徒,遭萬民唾棄。”

陳齊之戰打了近兩年,兩國死傷無數,齊國皇帝見已達到目的,遂欲休戰,遣使者爲陳國皇帝獻上異域美貌歌姬數名,以償其過,陳帝好美色,帝心大悅,加之年事已高,雄心已逝,苟圖安樂,便應其所求,兩國休戰。

其後兩國皆張貼黃榜,言天子深知連年征戰使得大好河山生靈塗炭,百姓民不聊生,深感黎民之苦,知民心向靖,故謀不戰之法,行太平之道,與敵休戰,休養生息,以創太平盛世。

陳齊百姓彼時皆已飽受戰亂之苦,聞兩國休戰,止住兵戈,紛紛喜極而泣,言天子體恤民心,爲聖明之君。”

頓了頓,裴玉嘆了口氣又對那些陰兵說道:“崖谷之戰的時候,陳齊兩國已是定下休戰之約,或許是這崖山太過偏僻,亦或是你們人數不多,朝廷無暇顧及,萬民同樂之時,休戰的消息卻是忘記傳達給你們,以至於使你們枉死,實是一件悲事。

後來據史文所載,當地民衆曾爲你們建碑立傳,以慰英魂,可後來由於陳齊兩國交好,共御他國強敵,祭祀兩國交戰士兵恐有傷國策,故朝廷下令又將碑文拆毀。”

衆陰兵聽罷皆神色悲憤,泣不成聲,他們死的何其冤枉,爲國征戰,赴死沙場,本以爲捍衛的是國,是家,是身後的親人,是死得其所,死的壯烈,卻不曾想自己只是國君穩固政權的棋子,被隨意捨棄,何其的悲哀。

一陰兵喃喃自語,百戰身死,兩百餘年的廝殺,到頭來又是爲了什麼?自己這些人,又算是什麼?他緩緩蹲下身子,哭的難以自己,信念的坍塌,讓他心中無比的悽楚。

“你們是英雄。”裴玉上前說道:“身懷家國之情併爲之而戰死者,不是英雄又是什麼?你們並沒有做錯,是當年的朝廷,當年的國君,辜負了你們。”

那些陰兵望着裴玉,沒有說話,眼神中卻充滿了感激。

“往事已矣,前世之事,又何必爲之傷懷呢?不如放下那些前塵舊事,亦放下苦楚,往生去吧!”

衆陰兵世間已無留戀,亦無執念,遂皆點頭同意。

道人再次設壇施法,誦咒渡魂,陰兵們的身影漸漸變得淡薄起來,最後消失不見。

此事已了,裴玉告別了道人與老者,繼續赴京趕考。

多日之後,裴玉皇榜高中,得了一湘州通判的官職,湘州距崖山不遠,他赴任之後,故地重遊,來到崖山拜祭了死去的衆將士,並讓人爲他們建碑立祠,喚名爲殤魂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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