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真的很可憐

發出這樣的感慨,其實不僅僅只是在聽完新網師郭建珍老師講授的兩節《兒童的人格教育》課程之後。應該是在我平時的工作與生活中就已經形成了這樣的概括。因爲覺得只是個人的感性體驗所以不便形成定論。而在讀完全書且聽完課程之後,我好像爲自己的這種體會找到了應證。

阿德勒不贊成對兒童實施懲罰,他的觀點是:懲罰只會強化兒童錯誤的認知。而我們應該允許兒童犯錯,然後幫助他認識錯誤、改正錯誤。可以說,沒有犯錯就沒有兒童的成長。

這也正好符合我一以貫之的孩子有錯誤就溝通的行事原則。溝通不是縱容與姑息,更不是放任與從輕處理。而是在藉助對話與交流對兒童進行理解、開導與幫助。培養兒童正確的人格。

在我的教育教學工作實踐中,這種溝通有時是個體進行,比如直接與犯錯的單個孩子對話。有時是集體進行,比如就孩子所犯錯的事件在全班進行公開討論,大家一起交流,達成共識。有時我會告知對方家長詳情,由家長在家與孩子進行充分的溝通。

不管是哪一種形式,都會有其成效或短期或長期,但同時也有其弊端。這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麼有些孩子會出現屢教不改,舊疾時時復發讓老師、家長頭痛不已直至孩子自己都會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一個才上二年級的孩子就發出這樣的無奈之語。想想也挺讓人憂傷。按照阿德勒的研究學說:兒童的人格是在兒童的早期形成的。也就是兒童3—5歲或3—6歲的時候。形成了穩定人格的兒童與沒有形成穩定人格的兒童在進入小學時是有非常大的區別表現的。比如:缺乏自控力與專注力就是典型特徵。

於是一年級的教室裏常常會出現有的孩子能很快適應新環境,並且融入其中,與老師的教學節奏保持一致。因爲其入校前的社會情感已經發展充分,對於集體、合作與人際交往都有了一定的規則意識。而有的孩子卻只顧自玩自的,要麼坐不住、無法投入課堂,要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或者只是一味要求別人傾聽自己卻不願傾聽他人,比如喜歡不時打小報告“老師,我的橡皮不見了”“老師,我找不到本子了”等等。

身爲老師,最難的還不是應付孩子間的差異,如果理解了兒童的人格形成,我們就能坦然接納這種差異,而不是強求人人相同。最難的是,如何將這種差異給孩子帶來的學業影響降至最低。

就我所接觸的家長中,幾乎沒有人表示自己是不關心孩子身心健康、學業發展的。更有甚者,爲孩子的付出遠遠超出對自己的投入,令人感佩。

但也不得不說,有些孩子的家庭環境與背景真的讓人心生憐憫。有幾個個案可以充分說明兒童的人格低下其實完全是父母的教養方式不當所致。

我曾家訪過一個叫強的孩子,家中三個娃,他是老大。另外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爸爸媽媽全職工作,一個是包工頭,一個是私企員工。奶奶在家照顧三個孩子的喫喝拉撒再加接送。強的學習成績可想而知,重點是品行不太好,總不遵守課堂紀律,常與同班同學甚至外班同學打架,有一次還導致耳朵受傷流血。

他爸爸與我有過幾次接觸,教育孩子的道理他都懂,說出來一套一套比我還在行,可落實到行動就變成了拳頭加武力。孩子媽媽雖然反對他的方式,卻也不願花時間去耐心教導頑劣的兒子,寧可找份工作以逃避這一切。對孩子的行爲與丈夫的舉動也只好睜隻眼閉隻眼。強就這樣一直迫於老爸的暴力在家做着乖乖仔,在校本性出演着調皮孩。幾年如此,不曾扭轉。

繼的變化發生在父母離異後。以前只覺得他是個挺活躍偶爾有些愛搗亂的孩子。後來突然就發現他變得沉默木訥起來了。不寫家庭作業,課上也沒什麼精神,問他什麼話基本不開口,似乎不明就裏。整個人明顯蔫了。開始和他媽媽反饋這種現象時,他媽媽的解釋是因爲他在家做作業磨蹭,她忍不住打了他,所以他可能有點情緒。誰曾想,這種情況愈演愈烈,孩子越捱打別磨蹭,她也越打越心急如焚,母子關係瀕臨破裂。加之與孩子爸離異後,她和繼成了白天一起生活,晚上各奔東西的人。

或許,繼的沉默、木訥只是一種假象。以掩飾自己內心的虛弱,面對父母離異,一個三年級的孩子能做什麼?他以磨蹭來對待作業,會不會是爲了獲得母親更多的關注,他對媽媽發出的暗示其實是“我需要你在我身邊,哪怕只是輔導作業時的幾句嘮叨,我也願意。”我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但繼的媽媽全盤否定了,她認爲:孩子並沒有失去父母中的任何一方,白天和媽媽一起喫飯,晚上和爸爸一起住,他們其實都和孩子在一起啊。相反,他們各自都很愛繼,也對繼很好。雖然她脾氣暴躁,有時候忍不住會用電飯煲的線來抽打繼……

聽到她這樣的講述,我的心已經不只是震憾而是接近瓦解了。用電飯煲的線打孩子!怎麼能有這樣的事!疼痛能緩解孩子心靈的孤獨嗎?她以爲是在治理孩子磨蹭、拖欠作業行爲。其實只是雪上加霜,往孩子傷口撒鹽啊。自此,我再也不敢與她過多交流孩子的學習了。

我們的身邊,還有多少家長是在用簡單粗暴、拳腳相加行使着自己的職責與義務?而這樣的方式有是否真正解決了問題,一勞永逸了呢?

小杰是個未開學前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孩子。在班級微信羣,我讓每個家長拍一個孩子的小視頻給我看,好讓我提前瞭解下他們。小杰皮膚白,又愛笑,一說話,眼睛就眯成了一彎月亮。

入校後,我發現他超級話多,愛開小差,愛走神,愛做小動作。也愛舉手搶答我的提問,但往往答非所問,因爲他很多時候壓根沒把問題聽清楚,聽明白。看得出他專注力與耐心不夠。幾次單元測試,他的分數明顯比其他同學落後,家裏人急了。我也如實反饋了他的課堂表現。因爲爸爸在外,媽媽又是工廠職員每天兩班倒,教育他的重擔全落在了奶奶肩上。嚴厲的奶奶於是嚴格執行媽媽的指示,在家各種嚴加看管,所有的威儀全部使出,實在覺得自己不起作用時,奶奶還會向在外的兒子告狀。有時爸爸一回來,小杰首先迎接的就是批評與責備,甚至打罵。日子久了,小杰打是沒少挨,在學校,臉上的笑容也少了許多。但課上仍然是走神頻頻,即便坐在我眼皮下我隨時觸手可及的第一排位子也依然如此。要麼玩尺子要麼玩剪刀,甚至其他玩具。

奶奶的操勞仍然有目共睹,羣裏發送背誦古詩、課文語音,他是從不會落下的。每天的作業,即使我發佈在了班級助手,奶奶有時也會打電話給我親自確認,然後督促着他認真完成。甚至還沒學習到的課文,奶奶也會不時逼着他提前讀一讀,唯恐他一閒下來,就去拿爺爺的手機玩了。

在家被安排得滿滿的小杰,到了學校自然是要耍開手腳地瘋玩了。經常是上課鈴聲響完了,他才一頭一身汗地跑回教室,待到再次下課,他又箭一樣地離弦而出。有時,想趁機給他糾正下練習冊上的錯題根本都找不到人。

以上例子不止一兩個,類似於此的還有。在我看來,他們共同的特點是都在遭受着不當的家庭教育,尤其是接受了太多的懲罰,具體來說是體罰。認爲體罰就是教育的家長無疑也暴露了自己教育手段的匱乏與落後。事實上,以暴制暴的做法絲毫沒有改變孩子的任何行徑!但他們自身的侷限使他們意識不到。

相反,正如我在前文引用的阿德勒的觀點:懲罰只會使孩子強化自己對錯誤的認知。因爲作業磨蹭而捱打,從此對磨蹭形成了深刻印跡。不磨蹭都不行了。最後把磨蹭等同於捱打,中國古話有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捱打也就那幾下子,只要爸爸媽媽動過手了,泄憤了,這事就算結束了。

但孩子和家長卻永遠也認識不到磨蹭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是做題有難度還是思想倦怠不想做還是時間管理不明晰,還是故意以此引起他人注意博得關愛?

孩子的任何問題都是教育的問題。如果不從教育方式反思入手,一味地認定孩子個性多麼多麼折磨人,比如不聽話,不懂事,不自覺,不細心等等,就很難從根本解決一切。

爲什麼經常犯錯的孩子總是犯錯,因爲他們的家長首先就沒有弄清孩子犯錯的原因。兒童健康人格的形成如果沒有在家庭早期教育就得以健全,以後的學校教育就會舉步維艱,困難重重。

這樣一想,就會發現:孩子,其實是無辜的。他們根本沒有選擇自己是否出生的權利,就被父母一廂情願地帶至人間。如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任由他們在上面塗抹。既是承受着他們的愛,也是承受着他們的痛,然後生活着。

而學校教育的意義,或許也就這裏吧。只是我,常常深感自己有心無力,唯有一聲嘆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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