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資治通鑑》[772]| 司馬昭、鍾會、衛瓘的心機,誰更勝一籌


當初,鍾會因爲才能出衆,得到重用,司馬昭夫人王氏對司馬昭說:“鍾會見利忘義,好惹事端,恩寵太過必然作亂,不可讓他擔當大任。”

等到鄧艾將要伐蜀時,西曹屬邵悌對司馬昭說:“如今鍾會率十幾萬人伐蜀,他到現在爲止,還是一個單身漢,沒有兒子留作人質,我認爲不如改派別人。”

司馬昭笑着說:“我豈不知道這個道理,蜀國多次進犯,軍隊倦怠百姓疲勞,我們去討伐,易如反掌。但是,衆人都說蜀不可伐,這人啊,如果心中膽怯,那就智勇全無,智勇全無,還強使他去,就會被敵人所擒獲。唯有鍾會和我意見一致,所以派他去。鍾會此去,必能滅蜀。滅蜀之後,就算是發生您說的事,也不愁沒有辦法。蜀國破亡之後,遺留的人受到震恐,不足與鍾會共同謀亂;而帶去的將士,都想急於回家,也不肯與他在一起。鍾會如果作惡,就是自取滅族之禍。你不必擔憂此事,但要謹慎,不要把我的話讓別人知道。”

等到司馬昭要去長安時,邵悌又說:“鍾會所統領的兵力是鄧艾的五、六倍,下令鍾會逮捕鄧艾就行了,何必自己去呢?”

司馬昭說:“您忘記自己之前說的話了?還說我用不着親自去?雖然如此,還是不要把我的話讓人知道。我自以誠心待人,但求別人也不應當辜負我吧,我豈能先對別人生疑心呢!最近護軍賈充問我:‘是否很懷疑鍾會?’我回答說:‘如果現在派你去,難道可以再懷疑你嗎?’賈充也不能不同意我的話。我到長安,就自會了斷此事。”


鍾會派衛瓘到成都逮捕鄧艾,鍾會認爲衛瓘兵少,想要借刀殺人,讓鄧艾殺死衛瓘,再借此事定鄧艾的罪。

衛瓘知道鍾會的意圖,但又不能抗拒命令,於是夜裏祕密到成都,傳檄文給鄧艾所統領的將領,聲稱:“我奉詔逮捕鄧艾,其餘的人一概不予追究,所有將領,都應在天亮之前,來此集合,如果遵守命令,官爵賞賜,仍保持不變;如果拒抗,屠滅三族。”等到雞聲初啼,全部將領都到衛瓘處集合,唯有鄧艾營帳裏的人還不知道。

等到黎明,營門已開,衛瓘乘坐欽差專車,直入鄧艾住所。鄧艾還在牀上睡覺,於是逮捕鄧艾父子,裝入囚車。諸將想要救出鄧艾,集結軍隊到衛瓘營帳。衛瓘穿着便裝,從容不迫出來迎接他們,宣稱他正在撰寫奏章,爲鄧艾申冤,證明鄧艾絕沒有謀反情事。各將領相信衛瓘,才停止行動。

正月十五日,鍾會到了成都,派人把鄧艾押送京師。鍾會所忌憚的只有鄧艾,鄧艾父子既然已經被擒,鍾會獨統大軍,威震西部地區,於是決意謀反。

【點評】

在這次事變中,司馬昭、鍾會、衛瓘這三個人的謀略與心機各放“異彩”,真是令人眼花繚亂。那麼誰更厲害呢?

首先,我們從鍾會爲什麼要謀反談起。

據《世說新語》記載,同爲名門公子的鐘會與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在年輕時就是好友,當年司馬昭與鍾會等人一起乘車出行,他們之間互相調戲調侃,關係非常親密,而且司馬兄弟先後主政都待鍾會不薄。“滅蜀行動”,司馬昭更是委以大軍總指揮重任。鍾會怎麼說造反就造反呢?

從根本上來說,那就是見利忘義到利令智昏。鍾會自以爲他比司馬昭更有水平,當年司馬師臨終前,司馬昭去探望,曹髦皇帝立刻發詔不讓他回京城,鍾會極力主張必須回去,所以,他認爲,沒有我鍾會,哪有你司馬昭今天?更重要的是,司馬家族的所作所爲,對什麼叫“見利忘義”,已經做了最好的表率。作爲同一個圈子裏的人,鍾會全程近距離地觀察到司馬氏父子如何把曹家天下一步步竊爲己有。你司馬家可以這樣幹,我爲什麼不可以?

那麼,鍾會爲什麼敢謀反,他是怎樣算計的?

首先,他手握近25萬大軍,而且是正牌的“中央軍”。整個蜀漢,劉禪投降時上交的兵力才10萬多一點。其次,以姜維爲核心的蜀軍可以爲他所用。三是益州羣山環繞易守難攻,即使逐鹿中原不成,大不了效仿劉備、孫權,再來一次三國鼎立。如此天賜良機,怎能浪費!

然而,鍾會算的只是紙面的牌力,他忽略了實際效用。這一點,司馬昭比他看得清楚:鍾會在川蜀沒有任何政治基礎,那裏的百姓將士憑什麼擁戴你?再說,剛剛打敗仗的蜀軍哪有士氣,戰鬥力不行;攻打蜀國的將士都是北方人,豈能拋棄老婆孩的人質和你在蜀地混下半生?更重要的是,要師出有名。我們看,衛瓘拘捕鄧艾,他拿出司馬昭親手諭旨通報全軍後,鄧艾的將領都乖乖聽話。你鍾會比鄧艾影響力強很多嗎?

司馬昭不僅如此,他還縝密地做出了一系列部署:命令中領軍賈充率領1萬人馬從長安出發,入斜谷,進入漢中,防備鍾會。自己親自率領10萬大軍直奔長安等等,正是這樣的動作,讓鍾會一下子慌了手腳。

從上面分析來看,在國家級層面的廟算,鍾會遠不及司馬昭,說他是從見利忘義到利令智昏,一點也不冤枉。

鍾會非常聰明,他看到的是機會,但他缺少大智慧,那就是野心矇蔽心智,他只看到成功,而不在乎風險。人性的弱點,就是貪慾和僥倖,別人會失敗,我會成功,這只是一廂情願。這位人中之傑已經被至頂權力的慾火燒的欲罷不能!

上面說的是“道”的層面,下面再說“術”的方面,鍾會與衛瓘的心機。

鍾會接到司馬昭的詔令,靈機一動,立即想出了一個一石兩鳥的好主意,讓缺兵少將的衛瓘獨自去抓鄧艾,借鄧艾之手,殺掉衛瓘,以此坐實鄧艾叛亂的事實,他再以大軍碾壓鄧艾,這樣就把兩個人都幹掉了。衛瓘雖然和他一起告發鄧艾,但是他畢竟是司馬昭派來的監軍,也算作親信,他要造反,身邊豈能留下司馬昭的人。

衛瓘也是老狐狸,他對鍾會的鬼心眼心知肚明,但是沒有理由不去,抓捕鄧艾,是監軍衛瓘的本職工作。衛瓘在抓捕鄧艾過程中,手腕非常高明。先是以司馬昭的手諭進行威懾,這些北方將領乖乖就範,後是假意安撫,,我衛瓘和你們是一夥的,回到京城幫鄧艾伸冤。就這樣,滅掉蜀國的戰神鄧艾就輕而易舉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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