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資治通鑑》[770]| 鄧艾居功自傲昏了頭

姜維等人聽說諸葛瞻兵敗,但不知道劉禪行止,於是率軍向東進入巴中。鍾會進軍到涪縣,派遣胡烈等人追擊姜維。姜維到達郪縣,收到劉禪詔命,於是命令士兵都放下武器,把符節送交給胡烈,自己向東與廖化、張翼、董厥等一起向鍾會投降。蜀軍將士都憤怒,拔刀砍石頭泄憤。至此各郡縣和駐點的部隊都接到劉禪的命令而罷兵投降。鍾會給了姜維等人優厚的待遇,把印綬、符節、車蓋等都暫時還給了他們。

吳國聽說蜀漢已亡,於是命丁奉撤軍。

十二月二十一日,魏國分割益州部分地區,成立梁州。二十二日,特赦益州士人百姓,又下令在五年之內免除一半租稅。

二十四日,任命鄧艾爲太尉,增加封邑二萬戶;鍾會爲司徒,增加封邑一萬戶。

鄧艾在成都,頗爲居功自傲,他對蜀國的士大夫們說:“諸君多虧是遇到了我,纔有今天!如果遇到吳漢之輩,早已血流成河。”(東漢初年,吳漢滅成家帝國後,屠成都。)

鄧艾上書司馬昭說:

“軍事行動有一種情勢是:先聲奪人,就可使敵人屈服,戰鬥實力不過放在第二位。我們如果利用削平蜀國的聲威,東下攻擊吳國,吳國人民震恐,正是席捲之時。

“但是我們在大規模用兵之後,將士們都十分疲勞,不能立即用兵,應暫緩一些時日。所以我建議,大軍撤退時,應留下隴右兵二萬人,巴蜀兵二萬人,用食鹽和礦產的收入,作爲軍事及屯墾費用(四川省有鹽井,可大量製鹽;而銀礦〔有名的朱提銀〕、銅礦、鐵礦,都十分豐富)。同時建造船艦,爲將來順長江而下的軍事行動,預作準備。然後派出使者告以利害,吳國必定歸順,可以不戰而定。

“而今,應厚待劉禪,使其作爲引誘孫休投降的榜樣。封劉禪當扶風王,賞賜給他財產,供應他左右侍從。扶風郡有董卓建的郿塢,可當做他的宮舍,封他的兒子們爲公爵、侯爵,就以扶風郡內的縣爲他們的采邑,以廣陵、城陽爲王國準備給孫休,則孫休畏威懷德,望風而降矣!”

司馬昭派監軍衛瓘曉諭鄧艾:“事情應該先彙報,不宜自己決定了就執行。”

鄧艾不肯停止,再上書說:“我奉命征伐,遵照指示行事,現在首惡(劉禪)已經歸服,至於秉承旨意授予他們官爵,以安撫剛剛依附之人,只是權宜之計。如今蜀舉國上下都已歸順,國土南至南海,東接吳國,應該儘早使其鎮定下來。如果等待朝廷命令,來往於道路,就會拖延時日。《春秋》之義說:‘大夫出國在外,如果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之事,自行決斷是可以的。’如今吳國尚未歸服,勢力又與蜀國相連,不可拘於常理,失去時機。《孫子兵法》雲:‘進不求名,退不避罪。’鄧艾雖然沒有古人的節操,但也不會爲了自己避嫌,而讓國家受到損失!”



【點評】

鄧艾是滅蜀的頭號功臣,朝廷(應該是司馬昭)對他的獎賞也是破天荒的,一次增加封邑二萬戶,在魏國只有高平陵之變後的司馬懿一人有此待遇。

然而,人就怕膨脹,鄧艾自矜於大功,開始得意忘形了。

談到姜維,他說:“姜維可以說也是當代的一個英雄,不過,他偏偏遇到我。”其自負可見一斑。如果說,這對敵軍將領的貶低,長自己的志氣,倒可以理解。不過下面一系列事情,他張狂過頭,等於爲自己埋雷,應了那句話,“不作死不會死”。

鄧艾對蜀國的士大夫們說:“諸君多虧是遇到了我,纔有今天!如果遇到吳漢之輩,早已血流成河。”

這句話不僅是大錯,而且是有“罪”。之前,我們曾多次探討過“不市恩”這個話題。所謂“市恩”就是拿“恩義”來做交易,作爲忠臣原則,叫“不市恩”。比如說,我向國家舉薦一個人才,讓他得到重用,我不是爲他好,而是爲國家利益着想。讓他得到提拔的恩情,是皇恩國恩,不是我的恩。對蜀國皇帝及士大夫怎麼處理,都是國家的政策,怎麼成了他個人的恩德呢?話又說回來,即使算個人恩德,也應該記在司馬昭頭上,因爲此時,司馬昭已經是“準皇帝”了。降兵降將乃至投降的皇帝,都感謝你鄧艾,我司馬昭怎麼讓蜀國君臣臣服?

劉禪出城投降之時,鄧艾封劉禪爲“行驃騎將軍”,對其他原蜀國官員也都進行了任命。這件事,鄧艾屬於先斬後奏,歷史上雖說有慣例,但司馬昭在收到鄧艾的上書後,卻通過監軍衛瓘跟鄧艾說:“事當須報,不宜輒行”,凡事還是要先彙報纔行,不可自作主張施行。顯然,已經觸動了司馬昭敏感的神經。

如果說,僅僅是蜀國投降後的分封官員,也就算了,畢竟成都離洛陽有距離,等批覆再執行,可能時間晚會有變故。然而,鄧艾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上書中,對未來的國事安排指手畫腳,你以爲你是誰?

對劉禪該怎麼處理,這是國家大事,司馬昭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不需要鄧艾來做“教師爺”。如果司馬昭聽了他的建議,鄧艾是不是又可以向劉禪買好“市恩”呢?

還有,鄧艾說要封劉禪爲扶風王,連劉禪的王宮都安排好了,就是董卓建的郿塢。郿塢,我們知道,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城,而是一個超級營壘,董卓曾誇耀是固若金湯。讓劉禪住在那,作爲曾經的一國皇帝,若有什麼反叛的想法,司馬昭豈不是自討苦喫?也不知鄧艾怎麼想,就連我們普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何況本身就是“野心家”的司馬昭呢。

鄧艾不僅安排了劉禪,連孫休投降後放在廣陵、城陽的封國都給定下來了。司馬昭一想,鄧將軍你好厲害,把我的活都給幹了,難道讓我退休嗎?孔子有句話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若是去幹,那就叫“僭越”。僭越意味着覬覦其位,這不是太危險了嗎?

司馬昭已經敲打鄧艾,告訴他:“事當須報,不宜輒行。”一般來說,領導這麼跟你講,就是對你之前的行爲有意見和想法了,只不過是看在你的功勞上,說得比較委婉而已。但鄧艾竟然不服,搬出《春秋》和《孫子兵法》來爲自己辯護。

這封回信,中心思想就是,我奉命出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事請示來不及,如果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之事,自行決斷是可以的。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我鄧艾不接受你的批評。

鄧艾居功自傲已經昏了頭,這時,背後有個人,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冷笑不已。這個人是誰呢?他想幹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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