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華·瀉水置平地

昨夜託朋友幫我一個忙,待事了,朋友忽說:“或許在一開始就選錯了路,所以我感到近來自己所做的事都沒有任何意義。”

看到這條消息,我苦笑了一下,回覆:“認真計較起來,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沒有多少意義的事情。”

興許因爲當時心境不佳,朋友毫無遲疑地認同了我的觀點,我也順勢補充:“其實無論當時選擇如何,將來境遇怎樣,生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終究還是要歸於虛無的。”

朋友又說:“但凡我對將來的工作有哪怕是一點點的興趣,現在也不至於這麼煩悶。”

我笑了笑:“當你的興趣成爲了工作,只怕作爲工作的興趣也會隨之消退的。”

朋友再嘆:“其實興趣之類的倒也不重要,只是發現自己做了這麼多,也未必能夠改變現實,就覺得提不起勁了。”

我只好回了一句並不算安慰的話:“人活着最主要的奮鬥目標到底還是爲了眼前和遠處的苟且,其實你已經可以做到了。現在擺在你眼前的不過是一個個選擇,它們左右了你將以什麼樣的姿態生存。”

——當然,就像之前同朋友說的那樣,興許人的一切早在還沒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們自以爲是的選擇,以及觀念中的偶然,其實最終不過是通向那個唯一的必然罷了。

這些話顯然沒有安慰到朋友,於是雙方各自來了幾句網抑雲,便互道晚安了。我點上一根菸,繼續回味着前面的對話。

然而回味着,卻陷入了另一段更爲久遠的回憶——

在石獅生活的八九年裏,經常一個人去仕林的菜市場買早餐。初中後,因搬了新家,要快些到菜市場便需經過一戶人家。

而在那戶人家的門前側邊,又有一座墳墓,墓不算新,立了興許有些年頭。不過墓碑兩側的字倒是還算清晰,大抵是類似於流芳百世之類的。

每回看到,我都會忍不住露出一個失禮的笑容,隨後在心裏默默地問:“流芳百世?你何德何能呢?”

腹誹亡者着實有些不道德,但我實在忍不住——畢竟流芳百世和遺臭萬年都是一項技術活兒,一般人真沒本事做到。

我們中國都喜歡講究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所以也可以說,這種文字是後人對自家長輩的美好祝願,只不過人家活着都沒能達成的事情,死後又何必強人所難?

此前的話題與這段回憶似有一些微妙的聯繫,正要深思,肺部卻傳來陣輕微的疼痛,原是想得有些入神,忘把煙吐出了,幾聲劇烈的咳嗽過後,腦袋裏便只剩一片混沌。

後記:

        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抽菸、嗜酒且懶散,如今這樣的狀態算是在好好地生活麼?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不能算的。

        但怎樣纔算是好好地生活呢?遠離菸酒,並且開始努力地奮鬥麼?

        可是長久以來養成的惰性此刻正傲慢地睥睨着我,它冷冷地對我說:“你既自詡看透了生活,便不會有那樣的動力戰勝我。”

        我滿不在乎地笑笑,“爲什麼要戰勝你呢?如今的我在人看來雖很落魄,但我所經歷着的一切痛苦和煩惱都在告訴我——我還活着,且是縱情恣意而非麻木地活着,這本就已經足夠了。”

        “何況即使正遭遇着不幸,我犀利的雙眼仍能從錯亂不堪的現實中看到一絲淡淡的恬適,並把它寫作文字紀念下來,留與開卷者共同尋味——你說,對我這個上輩子不知道用文債欠了多少酒錢的主人而言,還有比這更加有趣的事麼?”

        惰性沉默了,似是驚絕於主人的奇詭,又像是恥怒於主人的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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