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華·但願人長久

白日裏看了一個視頻,約二三十分鐘。視頻以地球爲中心視角,隨着時間的遞進,地球的生態不斷變遷,到了最後,這個星球上所有的生命活動都終止了,地球和太陽也相繼消亡。

看完之後,我們難免會心生感慨——原來在宇宙面前,人類是如此地渺小,倘若把宇宙譬喻成一個人體,那麼整個地球上的人類加起來恐怕還構不成宇宙身上的一粒原子。

同樣的,在時間面前,人類又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太陽由生到滅可以散發百億年的光熱,而有據可考的最早的人類活動是發生在五百萬年前——當然,前提是我們願意承認自己的祖先是南方古猿。至少從個人情感來說,我並不認爲是這樣的,何況一直以來我所篤信的最早的人類活動是三皇五帝時期那些古老美麗的神話傳說。

所以涉及到人類的起源與繁衍,可能許多人想到的是生物進化學說,而我想到的卻是《性命圭旨》裏開頭的那句話:“庖羲上聖,畫八卦以示人,使萬世之下,知有養生之道……”

甚至我並不認爲生物是不斷在進化的,反而言之,更傾向於生物尤其是人類都處於不斷地退化之中——好比我們都知道,時間難以停滯,物質難免腐朽,生命難逃消亡……既然物質宇宙間的一切都是由好變壞不停,那麼我們有什麼立場說生物在進化呢?所謂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歸根結底還是對包括時間在內的宇宙中所存在的種種摧枯拉朽的偉力的屈從之辭,而我們所說的“適應”“進化”,終歸也不過是對種種偉力的迎合之舉。

關於退化的說法,或許還可以和我一直迷信的輪迴之說相聯繫。你看微博那些時不時登上熱搜的命案,裏面的許多主角是不是像極了一個個獸性未泯的畜生?它們做人的火候未滿就迫不及待躥入了人道,披上人皮之後又繼續對正常人幹起了上輩子未過足癮的禽獸行徑。有它們不遺餘力地拖着人類文明的後腿,我們又該從哪裏開始談進化呢。

拋開進化退化的立場之爭不說,只看前段那些罵“人”的話,我相信一定會有人拍手稱快的,不過你們的快樂也只能到此爲止。因爲畜生們獸性未脫就早早躥入人道禍害人類這件事,在那套包含輪迴在內的因果體系中,它所充當的主要成分更側重於“果”。

那麼“因”呢?

說“因”之前,我想到了19年流行的一個梗,這個梗是一句話,這句話的前面一半是“百因必有果”,至於後半句……恐怕是個網民都知道。但是這並不值得驕傲,這句話除了押了點韻之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甚至押韻這點也充滿了惡俗的味道,程度不亞於“山外青山樓外樓,你不愛我我發愁”——前者俗在無腦,後者惡在發情,二者不分伯仲。

雖有不盡之言,卻該言歸正傳了:畜類躥入人道是果,那麼在那套因果體系中,與之相對的因是什麼呢?

是人類先擠壓了動物的生存空間。

我們知道根據不同的分類標準可以給動物劃分出不同的類別,譬如有一種通俗的分類結果就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而有一種分類方式是人類的共識:能喫的和不能喫的。在喫這件事,尤其是喫食動物這件事,人類的主觀能動性得到的最充分的體現:不僅要喫飽,而且要喫好,甚至要吃出新意。

三者之中,“飽”的標準相對清晰,“好”的標準雖有所爭議但仍可理解,但對於那些求新的人,除了他們腦髓裏有點貴恙之外,我實在想不到更合理的說法去解釋他們的行爲。

去年新冠病毒爆發初期,人們探究其來源時將目光落在了野生動物身上,於是人類面臨寒冬的考驗時野生動物也度過了一個美好的春天。時至今日,人們也不再關注病毒的源頭了,且不說現下疫情如何,只從畜類的視角來看,恐怕是又蕭瑟起秋風了。

當然我知道這種因果體系並無科學內涵作爲支撐,而我雖執着這些矇昧之說,但素來也是提倡科學、反對迷信的。因此諸君不妨當作是聽了個老套的故事,隨後一笑而過即可。何況人類同動物與自然如何相處和我又有什麼干係呢?

這裏需要提一下,前面言及命案並非我無的放矢,更非空穴來風,只因這幾天來聽聞的負面新聞實在太多太多了,我懶於歸類,只好統分爲二:一類是包括命案在內的暴力事件,另一類是涉及性在內的醜聞事件。

嫉惡可以體現出爲人的正義感和價值觀,這自然無可厚非,我唯一的不解只在於它爲何能夠和性別對立建立起聯繫;至於醜聞爲什麼也能得到那麼高的社會關注,倘將當事人的私德問題擱置不論,我想大抵是它豐富了人們薄瘠的精神世界吧——世上能有幾個人沒有半點窺私慾?而但凡是有一點窺私慾的人,對他們……不,是對我們而言,還有什麼慾望的滿足是比這付出的代價更小而得到的快感更大呢?

說來也有趣,我聽言人都是有審美疲勞的,卻不曾聽聞有“嫉惡疲勞”和“審醜疲勞”。我們實然不必更不該在面對人性之惡時出現疲勞,因爲疲勞即是麻木,麻木後面往往帶着“不仁”,人若是寒磣到這個地步,那距離災難降臨到自己頭上也就不遠了。但這些天接二連三的醜聞竟也能夠保持如此旺盛的生命力,我除了感到詫異便無話可說了。至少就我本人而言,如果再聽到諸如“拼搏百天,我要上黑科大”之類的話,哪怕明知只是調侃,也忍不住口吐芬芳的。

行文至此,我忽又粗粗回憶了一下人類歷史的演變,拋卻像“進化”這樣的過於專業的話題不談,人類總體上還是有點進步的。這進步積極的一面人盡皆知,自然是無數前輩先賢的貢獻,也不須我贅言。而如上所言消極的一面,表面看似是科技時代互聯網的過咎,但低頭一想,何嘗不是劣根深種,而人難以自拔呢?

既是人的問題,倒不必對某個特定的個體或羣體加以格外的口誅筆伐了。


後記:

我行文有時候會把一些重要的話放在後記說,這次也不例外。

首先關於題目。大家對這個題目不會陌生,從形式上看,它出自蘇軾的那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不過正如“物華”取意並非物華天寶,題目最初的取意對象是一首連我自己也不記得名字的歌,裏面有句歌詞:“但願人長久,在情中慢慢地走。”關於題目就只說到這裏,更多的——譬如題目及其和上面正文的內容有什麼聯繫,等我編好再來補充,但更可能留着。

其次關於寫作。我儘量幾句話概括:《物華》是一本散文集,並且在寫作過程中我找到了自己散文寫作甚至是往後生命裏所有寫作活動的主題——人。不是家國天下,不是社會歷史,僅僅只是包括我自己的人而已。

其實說到這裏,還得說另一件事:我曾經說過,《物華》最初準備寫到十萬字就結束,後來又預備寫到自己生命的終結,但在最近,我卻又想把它完結了,原因有兩點:

其一,《物華》幾乎是我在兩年內對大學四年的經歷見聞和所感所思所進行的總結,就像序言裏面說的“以紀幽思,以書予懷”,而我這些年大部分的“鬱結難舒”都已經在《物華》裏“書”出來了,因此在給大學生活劃上句號的同時也結束這個階段的寫作,對我而言並非壞事。

其二,我已經明確了自己寫作的主題,也不會因爲《物華》的完結而終止寫作,這兩件事情加在一起,相當於只是告訴大家也告訴自己——哪怕將來寫的東西不叫“物華”,但是最核心的東西不會變化。譬如我曾說過想多瞭解一下關於英雄們的事蹟,如果自己成功了,那麼也會有一篇篇文章(姑且稱爲文章)是專門講這些英雄人物,這個時候集子的名字可能就叫做“人傑”,這次確實是“人傑地靈”的那個人傑。當然並非名詞,而是一個簡單的主謂結構。

再次關於出版,我曾動過出版的念頭,並同一個前輩諮詢過出版的問題,他勸我慎重,因爲我寫的並非古文,而且更重要的是可能此時我所想與他年所慮會有所出入。對此,我的迴應依然是序言裏的那兩句話,且只是如此而已。但我最終還是不準備出版,原因有經濟限制、程序繁瑣、未進行校對等等。不過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我自知《物華》的內容難免有一些“悲觀消極”的地方,並不符合主流價值觀;而且也有諸如“煙”“酒”之類少兒不宜的話題。少年人不宜接觸,成年人更無閒暇,而我惜墨如金,時機到來之前,且敝帚自珍罷。

再來是關於一種說法,之前曾經提到過的“作者已死”。且不管羅蘭·巴特是在怎樣的語境下提出來的,平心而論,《物華》裏面那麼多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的敘述口吻,若把“作者已死”代進去……不覺得滲人嘛?再者麼,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也不排斥這種現象存在——當然我並沒有一千個讀者,不過我還是需要說一句,不管你們閱讀的時候是否認爲“作者已死”,但我都希望你們好好活着,不僅能活得長久,而且能活得恬適。

最後是並不規範的卷末語,與《物華集序》相應的。序言裏引用的是歐陽永叔《戲答元珍》的頸聯,那麼卷末語索性就接着引來它的尾聯吧,這也正是我最後想要說的話:“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我曾在洛陽見慣了千姿百態的牡丹,這裏的野花開得雖晚,又有什麼可以感傷,可以嗟訝?

——只要我們在來時細細尋味,不曾落下沿途的風景,那麼下一份美好來得晚一些,又有何妨?

古道微茫致曲全,由來學術誣先賢。

陳言豈盡真如理,開卷倘留一笑緣。

          二一、五、三一,函山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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