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排查還沒有結束，趙凱給錢審電話了。老錢一邊在打字，一邊右耳和右肩夾着夾着手機，是不是“嗯”一聲，或者“好”一聲，最後用“放心吧”三個字結束了電話，衝小孫眨了一下右眼。“按盜竊開始查吧，上幾個月損耗是正常的一倍半。”
小孫歪着腦袋看老錢，“咱們不報警嗎？”
“報警？咱盤一下啊，你要在東方店路的派出所報案？警察同志上門做個筆錄，一超市人都知道了，嫌疑人也知道了。警察同志和你要線索，你有嗎，你說我財務報表有差異啦，警察同志說你們盤點盤錯了也說不定，先自查一下！結果是什麼，你的案子還沒有立起來，嫌疑人就知道了，可以立刻把證據毀滅乾淨，有同夥的竄好口供。”
說完了，老錢又摸出香菸在鼻子底下嗅，“小孫你把倉庫數據理一遍，在趙總要一下總部的分析，我出去走走，下午咱們過一遍損耗集中的品類。”
“好嘞”，說着小孫把襯衫袖子擼起來。
老錢在超市場地裏踱着步子，仔細看各種貨物的碼放的方法。站在一盞大燈下面，他順着左手延長線看過去，是超市的倉庫，順着右手看過去是筆直的貨架，他按照自己心中的“貨流”的方向，向右邊 走過去，貨架的盡頭是收銀機，他面對的收銀員恰好又是熱心的“聾子”，聾子在和一個大媽講會員卡的使用方法，似乎沒有看到老錢。
小孫要數據出了狀況，總部財務說沒有授權不能給審計數據，小孫找到了趙凱，幾遍電話下來，趙凱郵件給了小孫東方店的損耗數據。老錢“散步”回來，小孫纔剛剛開始分析數據，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了。
“還沒有喫飯去啊，走吧，裙樓這邊開了一個’九乘九’，火鍋口味極好”，王部長把茶葉盒子和紙杯子放在了小孫的桌子上。
“老王沒必要啊，每次你都要招呼我們，該招呼的人不招呼。”，老錢說着點着了煙。
“你們誤會老張了，他就那脾氣，不是衝你們的。”
“我們還忙一陣子，現在也沒胃口。”
“那行，我等你們好了。”
“你不回去陪孩子做作業啊？”老錢撣撣菸灰。
“現在他大了，懂點事兒了，還算自覺，我晚點回家沒有關係”，王部長出了門。
超市要打烊了，小孫才理出了數據，老錢看了半天打印出來的品類表，眉頭皺了起來。飲料、油、鹽、醋、醬都可能有損耗，高價值的酒類奶粉也可能被夾帶，這些東西出現在損耗表裏不扎眼，但是風扇和童車的出現就比較詭異了。這種東西被夾帶出門就太明顯，也不會像醋和醬油移動過程中摔碎瓶子損耗掉了。
“走啦，老錢，鴛鴦鍋都上臺子了”，王部長背後一聲喊，打斷了老錢的思緒。
九乘九里面坐滿了人，門口還有排號等座位的，小二看到王部長趕緊拉開了門，“王總，樓上老地方，鍋底都配好了。”
喫着火鍋，小孫的身體暖和了起來，“這家店口味可以的，怎麼不見連鎖？”
“快了，再有些人氣，肯定會開連鎖店的，小孫老錢你嚐嚐這個毛肚，他這裏是最新鮮的，我家裏菜場都沒有他這裏新鮮。”
“現在貨架和收銀的攝像頭都更新換代了吧？”老錢抿了喝一口啤酒。
“貨架的攝像頭都在頂上，監控距離遠，覆蓋面大，貨架區域基本上是大家互相盯着，就是丟點贈品啥的，沒有大毛病，收銀那邊攝像頭距離近些，基本每個收銀位都會有個正對的攝像頭。”
“爲什麼咱們東方的損耗…”小孫說了一半，老錢插話了，“現在店裏的財務一般怎麼分析損耗的？”
“店裏財務主要就盤點店內倉，加上給總部報每日現金賬，沒有什麼分析工作。”王部長頭也不擡，邊喫邊說。
第二天一上班，老錢去了倉庫，小孫去了店內財務科，再碰頭時，兩人的數據基本對上了。老錢理了一個思路：油鹽醬醋的價值地數量大，要找出損耗的去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過去兩個月，童車的倉儲賬上總共只減少了11輛，收銀這邊收到了10輛童車的貨款，也就是說，1輛童車“損耗”了，童車是可能被鎖定的。
“走，乾死活兒去！”老錢的聲音突然高了一度。
“看錄像啊”，小孫的嘴歪了一下。
保安也熬不住了，總部的人的威懾已經不起作用了，“領導我出去抽個煙啊”，說着話他出了門。
老錢沒有答話，還是盯着屏幕，上面正在以8倍速放倉庫出口的監控錄像。
“抽菸，屋裏也可以抽啊，”小孫嘟囔了一句，“又是找個旮旯去打個盹吧”，他正在看收銀區的監控錄像，是在用16倍速放錄像。
看監控錄像是個“死活兒”，與智商經驗什麼的關係不大，就是熬。比如一天一個收銀位的錄像是16個小時，就算用16倍速看，也要眼鏡等着屏幕看一個小時，而工作日可能有20個收銀位開放，週末可能有30個收銀位開放，那就是每個工作日有20個小時“死活兒”要幹，每個週末有30個小時。
這個死活兒幹了10天，沒有結果，那天小孫看着錄像，老錢眼皮合上了，他又看到了聾子。聾子的面目很特別，看着收銀機，手上沒有停，掃了一袋切片面包的條形碼，接着掃了一包捲紙過去，掃了一把剃鬚刀過去，掃了一輛玩具車過去，一隻眼睛依然看着收銀機，他的另外一隻眼單獨轉了一下，看向老錢自己，
老錢打了個冷戰，醒了。小孫也趴在監控臺上了，老錢過去把自己的衣服給小孫搭在背上，替他關了錄像。有個影子閃了過去，他回頭去看，監控室的門虛掩着，他撓撓頭，想想看是保安在巡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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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 於平行宇宙A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