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鏡人何偉

美國人彼得·海斯勒有個中文名字叫何偉,爲了解中國的農村,捕捉到人文和地理的各種變化,他2001年計劃駕車從北京出發,沿着長城到甘肅、青海遊覽。

爲此,他考取了中國的駕照,在租賃公司“首都汽車”租到了一輛切諾基。旅行並非一帆風順,因爲外國人的旅行限制,他的第一次自駕遊不得不從陝西折回。

在離北京不遠的三岔村,他租了房子,一邊體驗北方農村的生活,一邊準備再次出發,第二次他走的更遠。

2005年起他着手整理四年間起數次在中國公路自駕旅行的資料,2010年他完成並出版了《尋路中國》。 作爲一部自駕遊記,自然對司機們有很多描述,“…駕駛員們很少查看後視鏡。

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則被視爲妨礙視線…”,何偉心有餘悸地提到一個駕校學員在他的切諾基上練習駕駛的過程:“…他從不觀察後視鏡或側後視鏡,他不知道盲區的存在。只要遇到會動的東西,他都要鳴笛…最後,當車輛進入駕駛訓練場的時候,我真想俯下身去親吻我膝下的單邊橋。”  

相比於司機,何偉和農民相處得更好,他和三岔村的房東一家結下了了深厚的友情。爲給房東的孩子爭取治療的時機,他在危險的山路上高速駕駛,他拿出了自己的錢爲孩子繳納治療的費用。他經歷了三岔村的變遷,見證了房東魏子淇從一個農民,到飯店老闆,到村支書選舉人的變化。這些過程也都反映在裏這部書裏。 

和村民,司機,官員,老闆的相處中,何偉感受到了時代的焦慮,“…經濟的土壤跟鄂爾多斯的沙漠一樣,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規則在變,經商行爲在變,日常生活中的種種挑戰也在變…長遠計劃沒有任何意義:人們的目標就是有錢今天賺,有利今天獲。不然,你就只有被下一次變革的浪潮淹沒掉。”  

《尋路中國》有些意想不到的詼諧,比如“我看到有些摩托車,在後擋泥板上面貼着一張計算機上使用的光盤,作爲很好的反光材料…人們得爬上長城才能收到手機信號…他們站在城牆上,手機緊貼着面頰,儼然數字時代的哨兵。如果長城變成了手機零件,那會意味着什麼呢?或是電腦光盤因爲反光而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呢?在這樣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糾結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進步,哪是即興之作。”  

我小時候,家人一度共用一個穿衣鏡,有了第二個鏡子之後,我拿着它站在大的穿衣鏡前,把兩個鏡子互相對照,在無限延伸的無數鏡像房間中,有無數個鏡像的我,他們似乎一模一樣,但又有些異樣的感覺。

《尋路中國》是何偉精心磨製的一組鏡面,它們給出了當時中國人,村莊和企業的各種鏡像。 2011《尋路中國》出版後,他描述的三岔村變成了一個熱門的景點,很多國人前來觀摩這個外國人“鏡像”的實體。《尋路中國》出版之初,並沒有被賦予很高的期望,它出人意料地變成了一部暢銷書。

似乎讀者看到了一片片異樣的鏡像,藉由它們來“追索”各人記憶中的新世紀的頭幾年,在這些“鏡像”的互相觀照當中,大家的記憶不一定標準而整齊,但細節卻逐漸豐富了起來。比如我最愛的一個細節,“中國人招車有自己的動作:手臂前伸,手掌朝下,上下拍動——就像在輕輕拍打手下那隻看不見的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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