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般現場審計的時間要到了，老錢和趙總電話，直白地說，盤點了貨，看過了帳，監控也看過了，完全沒有突破。趙凱沉默了一會兒，他直接告訴錢審，他們會找理由讓錢審和小孫再在東方店看一個月。
掛了電話，老錢拿出一支菸不停地嗅，他覺得這個案子非常地蹊蹺，大量的貨沒有了，保安沒有問題，倉庫保管沒有問題，收銀員的活動在監控下也是正常的，那麼這些貨，包括那個童車難道在大庭廣衆之下，在無數的攝像頭之下就這麼蒸發了嗎？
幾十年的經驗告訴他自己，他碰上了一個設計精妙的案件。而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找出問題所在，他一定是被一個固有的思維誤區給圈住了。他再次走到超市的中央。他看着貨架上的各種貨物，看着往來的顧客和導購。他站在一盞大燈下面，順着左手看過去，走道的盡頭是超市的倉庫，順着右手看過去，走道的盡頭是收銀機。在大腦了，他想象着“貨流”從左向右流動，而“錢”從一個個顧客手中流入收銀員手中，數錢或者劃卡，記賬......。
貨以某種不尋常的方式出去了，這種不尋常是說，它們被被盜，沒有正常損耗，但這種消失的方式又太尋常，混在了日常的活動當中，以至於審計看不出來它們是如何離開超市的。
突然一個電光火石般的想法在老錢腦海中炸開了。，
問題在收銀臺，老錢的這個想法讓他自己非常興奮，這個就是最尋常也是最尋常的方式，讓商品離開超市，通過收銀機，像正常的貨流一樣出去，但是沒有在賬上留下痕跡。
“再看一遍收銀臺的錄像！”老錢喊了一嗓子。
“還看啊，眼鏡都快瞎了，錢老師”，小孫耷拉着臉。
“是的，要看，但是不是全看！你先去對童車的帳。那11輛童車出庫的時間理出來，收銀那裏買出10輛童車的時間也理出來給我。我看完了決定看多少錄像。”
小孫嘟嘟囔囔地夾起筆記本電腦出去了，差點和王部長撞個滿懷。
“小孫這是怎麼了？”王部長笑嘻嘻問老錢。
“沒事兒，前面累着了。我正要找你打聽呢，這幾個月收銀員穩定吧？”
王部長歪了一下頭拉了把椅子坐下，纔開口，“挺穩定的，’聾子’是老人兒，大家比較服氣。這幾個月了，收銀員也就來一兩個，走一兩個的樣子吧，算好的了。”
老錢撓撓下巴，又陷入沉思了。
“老神仙，晚上去喫火鍋吧，兒子正好過來做作業，一起解決晚飯了。”
老錢還想想事兒，也沒管聽見什麼，就點點頭。
小孫理出來了時間，11輛童車從上個月的9號，陸陸續續出庫到這個月中旬，收銀那邊的帳大約是同樣時段，這裏不是運動超市，沒有那麼大空間，貨架上一般就放一輛童車，顧客買走一輛，從東方店自己的庫裏再出一輛放貨架，依次循環。小孫看過最新的帳，也去看過眼下貨架的情況，到今天爲止，庫裏總共出了12輛童車了，收銀的帳是買出10輛，貨架上現在有1輛，一輛童車“蒸發”了。
“從收銀的帳的開始時間，到庫裏出去最後1輛的時間之間的那些天，就是咱們的目標。”
小孫擺弄了一會電腦，“那也有15天的錄像呢！”，小孫的臉有耷拉下來了。
“沒事兒，咱們兩個人同時看，童車目標大，我們可以播放倍速再快一些，32倍試試。”
小孫無可奈何地再打開電腦。
老錢抽出一張白紙給他，“這次記得數童車，看到一輛畫一道兒，畫正字吧。”
又過了幾個不眠之夜，這一天大清早的，王部長給老錢帶來了油條豆漿，“我也買早飯，順便給你們帶的。趁熱喫吧！”
老錢示意王部長輕一點，他才注意到小孫把頭靠在牆角睡着了。王部長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把門輕輕帶上了。
老錢把小孫手邊的白紙拿過來，再看看自己手邊的白紙，上面記錄的是視頻裏出現在收銀臺的童車的數量，它們的合計是11輛。
11輛， 不是收銀賬上的10輛。
老錢推推小孫。他醒來了，眼鏡黏連着看向老錢，兩隻手在甩，手有些麻了。
“看到童車的時間點，和收銀的帳對一下，我們要有突破了。”老錢睜圓了雙眼，頭頂似乎有些蒸汽散發出來。
“好，我現在對一下。”
還沒有聽到小孫的回覆，老錢拿起衣服又出去了。
陽光慢慢進入了窗口，一排整齊的收銀機排着隊等待老錢的檢閱。他看着這些收銀機，幾十年的經驗在他腦子把收銀機的功能結構畫了出來。它們的底層是標準的硬件，你可以理解爲一個廉價的顯示屏，功能單一的主機，小鍵盤，再加上一個掃描槍。收銀員拿掃描槍掃了口香糖的條形碼，它的品名，價格和類目就出現在顯示屏上，記錄在主機裏了，這個時候在內存中同時建立了一條記錄-“6月26日-下午4：01-口香糖-單價：4.50元-數量：1-單位：條-‘付款狀態：未付款’-‘付款金額：0’….”，顧客付了錢，記錄就變成了“6月26日-下午4：01-口香糖-單價：4.50元-數量：1-單位：條-‘付款狀態：已付款’-‘付款金額：4.50元’….”
貨流在收銀機這裏出現了變化，貨物的物權轉給了顧客，顧客的金錢付給了超市，收銀機記錄了這一次交易，保留了貨物流出和金錢進入的記錄，也就說，貨物和金錢是天平的兩臂，它們始終要保持平衡，任何的不平衡就是系統不能接受的。如果左臂的貨物“人間蒸發”了，右臂的金錢也就消失了。
整個“損耗”事故的問題不在貨，而在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