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小姑娘叫我：“老師說......”
一年級的女兒在家上網課，我在家工作。長條形的客廳加飯廳，我們倆各佔一頭。她開着電腦的喇叭，但大部分時間課堂秩序井然，並不嘈雜，而我如果要開會，耳機足以屏蔽大部分環境噪聲。所以，我們倆倒也相安無事。
這時候我正在開會，戴着耳機，而她快到下課的時間了。小姑娘手裏拿着一張紙，興沖沖地朝我跑來，邊跑邊叫我。話說到一半，發現我在開會，馬上調低了音量，揚手把寫得滿滿當當的一頁紙給我看。
“真棒！”我望了一眼，紙上有畫有字，於是朝她伸出大拇指，接着把會議軟件調到靜音，問：“你下課了嗎？”
“還沒，老師說要把這個發給她，可是我不知道發到什麼地方。”
“哦，等一下我開完會來幫你弄。”
看樣子還沒下課，小姑娘扭頭回去，繼續跟她的老師同學嘰嘰喳喳去了。
我開完會，她也剛好下課。拿過她要給我看的那張紙，細一瞧，原來是課堂練習“看圖寫話”。圖片很小，是黑白的線圖，畫着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在滑雪。老師的要求是給畫塗上顏色，然後寫一段話描述圖畫的內容。
小姑娘跟我炫耀：“老師說寫三句話，可是我寫了四句。”
“你太厲害了吧，寫了這麼多。”
“這裏寫不下了，我就寫在下面一行了。”
“很好。來，我幫你拍照發給老師。”
如今上網課，家長多了許多工作，成了小朋友的作業助理加技術支持。把紙面作業拍了照上傳到老師指定的雲端文件夾也是每天的工作。
加拿大的小學沒有統一教材，省頒的教學大綱只規定每個年級每個科目需要達到的教學目標，而教學方式和所使用的資料則完全由老師自行決定，甚至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年級的不同班級每天的教學內容可以完全不同。
以前到校上課，從來沒有書本帶回家，除了每週一次家庭作業讓我們得以管窺學習進度，課堂教學的內容我們做家長的所知甚少。由於疫情，聖誕假期之後學校全面關閉實行在線教學，老師無法每天把教學資料帶到課堂上發給小朋友們，家長不得不扮演起祕書的角色，這也才讓我們對課堂學習多了些瞭解。
如果需要在紙面寫寫畫畫，老師會在上課前把需要用到的資料發給家長，打印出來給學生使用。而作業完成之後當然也要拍照上傳，老師批改完的作業同樣也是在網上反饋意見。
這樣深度地介入到小姑娘的學習，我才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年級小學生每節課居然長達100分鐘，而不是我印象中的40分鐘，但這將近一個月的網課，我卻從來沒有發現小姑娘表露出注意力不集中或是因爲疲倦而提不起興趣的跡象。
如果到校上課，學校一天的時間表是這樣安排的：
8:20 開門，學生可以進入學校
8:35～10:15 第一節課
10:15~10:45 課間休息，包括課間餐和戶外活動
10:45~12:25 第二節課
12:25~1:25 午休，包括20分鐘午餐和40分鐘戶外活動
1:25~3:05 第三節課
3:05 放學
這是小姑娘所在學校的安排，其他學校一天開始和結束的時間略有不同，錯開時間是爲了方便安排校車線路。不過，不論哪所學校，每天300分鐘課堂教學時間，這是規定的。
時間表在學校網站上公開發布，所以我其實一直是知道的。不過，我從來沒有想過每節課是實打實的100分鐘，中間沒有休息時間。直到小姑娘在家上網課，學校仍然按照既定的時間表來執行，我才意識到這樣的安排與我所熟悉的40～45分鐘一節課的模式完全不同。
這麼小的孩子，一節課100分鐘怎麼坐得住呢？觀察了一段時間，我總結出幾個原因。
首先，根本就不存在“坐”不住的問題。跟中國不同，加拿大的學校從來不要求學生正襟危坐。疫情之前，教室裏鋪着地毯，座椅隨意安放，學生並沒有指定的座位，上課時可以隨便坐在哪裏，高興了坐在地上或者趴在地上也是可以的。
雖然由於疫情防控現在教室裏地毯沒了，座位固定，但上着課想要趴在桌子上或是歪在椅子上，老師是絲毫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的。上網課，我可以看見我家小姑娘和別的孩子是怎樣“坐”的。
注意力不集中似乎也不是問題。課堂時間並不是老師一個勁地講，學生一個勁地聽。老師講一點，學生做一點練習，老師也提問，學生有什麼想法也向老師提問，整個過程非常互動，故而並不感到乏味。
更重要的一點是這100分鐘並不是只有一個科目，各種內容交叉進行，因而不顯單調。能夠這樣做，是因爲小學老師並不分科，所以有條件靈活安排時間，把不同的內容融合在同一節課當中。
每個班配備兩名老師。我家小姑娘的班主任負責法語、數學、社會、體育、視覺藝術。另一位教科學、健康、音樂、舞蹈、戲劇。
於是經常出現這樣的畫面：剛纔看到網課的屏幕上小姑娘在做數學題，回頭就聽見她挪動椅子站起來的聲音，緊跟着老師就放起了音樂，小姑娘興高采烈地隨着音樂舞動起來。
至於美術課，更是貫穿所有課程。早在沒孩子的時候就聽有孩子的朋友說過，加拿大的學校不管什麼科目最後都能上成美術課。如今我纔有所體會：語文課寫作文先畫副圖，科學課描述一個植物生長所需的四個條件要靠自己動手畫圖，健康課做一張圖表區分安全行爲和危險行爲也是畫圖說明。
重參與，勤動手，課堂100分鐘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有一天在微信羣裏跟遠在國內的家人聊天，說起加拿大學校100分鐘一節課的做法和這種混合課程教學安排。當小學美術老師的表妹聽了馬上表示，這樣的安排其實很有其可取之處。“一節課只上一個科目太枯燥，”表妹說：“而畫畫一節課40分鐘時間又不夠。”
我介紹小姑娘的學習純粹是跟家人閒聊，聽到這樣的反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其實，不管怎麼安排，能讓孩子們在課堂上高效地學習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