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青春走過你(四十)

有一天上午九點差幾分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雷暴雨,霎時間電閃雷鳴,暴雨如注。不一會,龔映雪渾身溼漉漉地從外面衝了進來。

她以往內卷懸空的空氣劉海此刻一綹一綹地貼在前額上;頭頂殘留的雨水順着劉海淌下,在臉上蜿蜒成一條條小溪;眼皮上五顏六色的亮粉已是稀稀落落。

一屋子的人齊刷刷地將目光射向她。

沒有了亮粉的龔映雪眉目清新,別有一番韻致。

一些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羅子揚走上前去:映雪,今晚有徐帆老師的話劇,你要不要一起?

“不要,你不是說我長得象山妖?我怕嚇着徐帆老師。”龔映雪眉毛一挑,老實不客氣地說。

羅子揚訕笑着退下陣來,其他人一陣鬨笑。

過了幾天,黎總宣佈由鬱風擔任一個月以來懸而未決的翻譯室主任,薪水上浮10%。

“沐沐,你男朋友我是很優秀,但是逾越一些資歷已有幾年的老譯員而直接升任主任,這裏面別不是有什麼貓膩吧?”

“管它呢,有令你就受,有官你就做!我也弄個主任夫人噹噹!”

我嘻嘻哈哈地根本沒當一回事。

某日午後,鬱風到茶水間去衝一杯咖啡,老遠就聽見龔映雪在打電話:“媽,你是不知道,鬱風這個人氣質冷冽,我近身不得呀。”

看見鬱風,龔映雪的神色有點不自然,她掩嘴小聲對着話筒說:媽,我不跟你講了啦!我要有事了。說完,啪嗒一聲掛掉了電話。

龔映雪的媽是誰?她要近我身這話是幾個意思?一下午,這兩個問題始終在鬱風大腦裏盤桓。

聯想到上次龔映雪擠兌羅子揚的事,他決定找他問個清楚。

“子揚,下班後你留下來一會,我有事找你。”

臨下班前,鬱風敲了敲羅子揚的桌子。

“主任,你找我啥事?我一定不打折扣地完成。”

羅子揚比鬱風早來一年,鬱風沒做主任時他私下都沒跟鬱風講過幾句話,但此刻他雙眼裏透着謙卑。

“你和龔映雪?”

“哦,她媽看中我了,然後我和她相處了一段時間。”

“她媽是誰?”

“她媽是黎總呀!”

所有的疑問在那一刻都有了解答。難怪黎總會把他喊到辦公室卻笑而不語;難怪黎總會把龔映雪安排到他的對桌,還讓他多多關照她;難怪黎總會升他的職、加他的薪,弄半天原來這是請君入甕呀。

“那你和她後來?”

“如你所見,從她來翻譯室的第一天起,她沒有一天是不化妝的,天天眼皮上就好象趴着許多五彩蚊子的乾屍。或許有的人化濃妝會很好看,但是濃妝是真的真的不適合她,看上去老氣可怖。記不得是哪一天,我說她長得象山妖,她氣得再也沒理我。”

換了口氣,他又繼續說道:“直到前幾天她被雨淋溼後露出本來面貌後,我纔想到她好象是有意把妝化得那麼乖張。”

“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鬱風追問。

“據說黎總的老公前幾年得了漸凍人症,這種病最後不定啥時就會死於心臟衰竭,因此他很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唯一的愛女談婚論嫁。大概是從前年起,黎總每年都會在譯員中挑選一名她中意的譯員和龔映雪交往。龔映雪內心很排斥這種拉郎配,但她又很愛父親,也希望父親能夠不留遺憾地走,所以她就和黎總提了條件:她得和這個人相處一段時間,覺得合得來才成婚。她有意打扮成這樣可能是希望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人吧。而不僅僅是爲了她的財、她的顏。”

“所以?”

“所以她就空降來了我們口譯室呀,我是黎總物色的第二個對象,你是第三個。但你從來看不到她參加過任何一次口譯。”

“我也注意到這個問題了,要不是有時別的譯員來找她請教問題,我還不知道她業務水平如此出色。”鬱唯直言。

“她是一級自由譯員。黎總曾經讓她到我們公司任職,她不願意。她在同傳界是很有名氣的,有“小張璐”之稱。”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鬱主任,你福氣了,不日即可一步登天。我已經白白錯失了良機,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把握什麼呀我就把握?”鬱風回去把這一切告訴我時,感到很可笑。

不過他想,隨你們怎麼折騰,我就不入甕你能咋地?大不了這個主任我不做就是了。

龔映雪似乎是真的喜歡上鬱風了,有事沒事會用滾燙的目光瞟他,他只當作沒看見。

鬱風人聰明,上班沒幾個月,已經從交傳進階到同傳了。

他的心理素質也很過硬,再大的場合也不怯場,且翻譯自如、穩,留白一般都在2秒左右,很多通過翻譯公司跟他合作過的客戶都對他很滿意,因此,短短時間內,他已經在業界積累了良好的口碑,黎總對這個得力干將很是滿意。

不久,公司接到一個大單,同傳一個高規格的商務會議。對方是美國一個珠寶界的巨佬,深諳中國文化,尤其偏愛中國詩詞。所以客戶提出能否派一個在古詩詞方面有比較好的素養的譯員。如此投其所好,成功簽訂合同的勝算就多了幾分。

爲了不弄砸客戶的會議,儘可能翻譯出美感,黎總決定由鬱風和龔映雪合作完成這次同傳。

這次合作,使得鬱風和龔映雪雙方都對彼此有了一個更深刻的認識。

龔映雪無愧於她在業界的美譽,其舉止大方、着裝知性優雅、語速不疾不徐且發音清晰、地道。對涉及到古詩詞的方面更是除了達到了信、達、雅之外,還翻譯出了古詩詞特有的美,引得巨佬連連頷首。

鬱風也毫不遜色,直譯和意譯轉換自如,總是能把客戶潛在的意思表達得恰如其分。他浸淫古詩詞多年,翻譯起來也是毫不費力。

會議結束後,鬱風發現龔映雪也沒那麼討厭了。其實也不是討厭啦,主要是他有我在先,龔的殷勤他承受不來而已。象她這樣一個才貌俱佳的可人兒,如果沒有我的存在,鬱風應該是很容易愛上她的吧?

我不知道我這樣揣測鬱風到底對不對,反正我就是抑制不住這樣想。

經過這次合作,龔映雪深深折服於鬱風,芳心徹底大動。她決定了:就是鬱風了。

她專門包了一間咖啡廳,對鬱風熱烈表白:“鬱風,我愛上你了,你給不給我喜歡?”

“不給。”鬱風想也沒想,一口拒絕。

“爲什麼呀?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龔映雪不明所以地問。

“恕我無可奉告!”鬱風拂袖而去。

我知道鬱風是想保護我,他從來不想我被這些破事分心。我曾開玩笑地說要去他的公司宣示主權,他搖頭說不必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由他一個人處理就好。

所以現在鬱風就如同一隻小羊,置於黎總和龔映雪的虎視耽耽之下。

“媽,這個鬱風,我駕馭不了他,他冷得像一塊冰。這次你可別批評我,我是想把他轉化爲你女婿,不過目前看來,這種可能性不及萬分之一。”龔映雪向黎總訴苦。

“慌什麼?映雪,我自有妙計。過幾天我來安排,你依計行事就是。”

黎總不愧是老江湖,一派胸有成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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