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魂(40)

        別看這麼個小鎮,老風俗,老傳統特別多,舞龍只是湊個熱鬧,好個興。到正月十四還有個好節目~偷春。 

        十四這天吃了中午飯,祠堂外的坪中燒幾堆篝火,架上幾口大鍋燒水,晚上全鎮人一起喫偷春粥。 

        偷春源於一個民間故事,相傳有一位老伯以種菜爲生,大雁南飛過冬時,帶來兩顆蘿蔔種子,正掉在老伯種的地裏,生根發芽,老伯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細心照料栽培,兩株蘿蔔菜長勢喜人,到正月十四這天晚上,卻被人偷了一顆,老伯很傷心,對另一顆嚴加呵護,這一年的菜長的比任何一年都好;冬天,老伯種了很多蘿蔔,到正月十四便通知全村人來喫蘿蔔煮粥,以示慶祝風調雨順,於是全村人你帶一點蔥,他帶一點蒜,組成一鍋特別的青菜米粥,青菜有請財的諧音,蔥代表聰明,蒜代表新年有新的打算等,象徵美好意義的一鍋粥。   

        全鎮人把這個風俗傳統沿襲下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每年會把前一年全鎮種得最好的稻穀評選出來,按斤兩計價,由商戶或鄉紳土豪們湊錢,稻米作爲煮粥的引子,派專人保管;鎮祠堂前架上幾口大鐵鍋熬粥,每個來喝粥的人帶上一把青菜,或偷來自家的餈粑及臘味,參與助興,使這些粥裏品種豐富多彩;計劃每人多少,首先是婦女,孩子們優先,各人自帶碗筷,一鍋分完,再分第二鍋,不夠再熬,一直喫到亥子交替,方纔罷休。 

        天甲山今年也學鎮上,香火龍是扎不了,紮了條草龍,從初六舞到初八,邊舞邊學,把個小鄉村整得熱鬧了三天。偷春的夜裏,又在村前燒了一堆篝火,熬起白米粥,全村人圍在一起喝粥,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水生和火生到了而立之年,婚姻還沒有着落,這個春節期間兩人同時看中一位鎮上的姑娘,喜歡的不得了,到黃掌櫃家去打聽姑娘家的家世,黃掌櫃纔想起水生和火生還未成家;黃掌櫃聽說看中的姑娘是同街老梁頭的一對雙胞胎,老大叫梁冬清,老二叫梁冬秀,兩人外貌長的十分相象,別說一般人分辨不出來,就是黃掌櫃這些老鄰居也很難分清楚是大清還是小秀。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卻說大清和小秀,不僅外貌酷似,聲音相似,笑的臉上兩個酒窩也一樣,兩人性格很融洽,還跟人開玩笑要嫁給一對雙胞胎兄弟;水生和火生看大戲時與其中一位偶遇,現在聽黃掌櫃說起,原來是對雙胞胎姐妹,更是歡喜。 

        大清與小秀高中畢業後,被縣裏招到花鼓劇團當臨時演員已經好多年,歌唱的聲色俱厲,舞跳的剛柔相濟;性格活潑外向,一起走到那裏都似蝴蝶上下翻飛,引人注目。剛出完節,兄弟倆便請了媒人來提親,老梁頭一聽說是彩雪的兩個兒子,非常滿意,姑娘正是換人家的時候,嫁的也不遠,家庭沒得說,只待兩姊妹開口,姑娘家守舊不好意思挑三撿四,大事不敢自己作主,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任老梁頭安排,老梁頭也不含糊,知道水生和火生販賣木排營生,手頭寬裕,不會讓兩個閨女喫苦,不算是下嫁,屬高攀那種,他聽土生說全縣銀行人平存款達到了六塊六毛錢,屬全省第一位,而面前這兩個小夥子應該佔了很多人平數,從禮品中能看得出,來提親就不止兩三個六塊六。老梁頭還是有主意,臉上堆滿笑容,眼睛不屑地看着禮物說道,你們朱家人都是先立業後成家,現在家業興旺,要成家不難,倆閨女要我作主,我也象當年黃掌櫃一樣,先蓋樓房,後迎親,迎來送往你倆全包,其它就不談遠了。   

        水生與火生謝了又謝,說好冬天砌好新房就來迎娶;德意和彩雪聽到如此好消息,爲倆個兒子高興的不得了;人一但有了奔的點,內心會發出一種激情,這種點燃的火會燎到整個人心,激發潛能,使人無所不能。建樓房選址由德意和彩雪拿主意,費用水生火生包乾,大家庭商議下,乾脆六兄弟一起建一幢大房子,正廳兩邊開,建好後抓鬮分房,人多主意多,大家都同意這個建議。              彩雪想養幾頭豬,可當時的生產隊不允許,於是養了二十幾只雞,又養了幾對鵝;菜園裏種滿了菜,計劃秋後挖田種些青菜,生產隊要出工掙口糧,平時也就把喫不完的菜醃製或脫水,心中有計劃,總有做不完的功夫,內心充實,睡覺踏實。 

        木生在林業科工作還算得心應手,省裏號召在縣裏大搞造林,木生抓住火生和水生在東山的半成品林基地作爲現場來宣傳,參觀的兄弟縣來了一批又一批,省裏更是注重林業典型,使同樂鎮成爲造林先進單位。 

        木生除了星期天到附近走走玩玩,節假日不出意外,肯定要回天甲山探望父母,田滿知道木生的規律,每到星期天會特意約他去城外的遊覽點或縣公園,烈士陵園,縣博物館,圖書館,使木生感受不到孤獨寂寞,木生雖然是鐵打的心,鋼鑄的腸,漸漸由不排斥到隨田滿安排,單位附近不知內情的人卻認爲他倆是夫妻,已得衆人眼裏認可,只差兩本紅殼本和兩張照片,還有那兩個紅章鋼印。

        木生這年林業科任務繁重,省裏下達開墾造林多少畝,砍伐多少畝,文件下到鄉,由鄉里統計,統一造林。   

        京廣線通車多年,由主幹道架鐵路到附近縣市,需要大批木材作枕木,省裏下指標到縣裏要完成多少萬方枕木;天甲山來了幾十人,把村附近古松能做枕木的幾乎砍光,加上五八年鎮裏鍊鋼,砍伐雜木嚴重,使山林砍伐露出山體。   

        天甲山村民除了種田,春季幾乎是在栽樹;稻田從浙江請來水稻師,高稻苗改爲矮稻秧,過去一季改爲現在兩季,生產隊繁忙了一倍,但糧食卻比過去翻了一番,家中倉廒在收割稻穀後,家家廒滿籮溢。   

        湘黔鐵路大匯戰,鎮裏抽調幾百勞動,天甲山不例外,調幾個勞力支援國家建設;蔣志高,駱常平便在這些勞力中,蔣志高書讀得不怎麼樣,幹起活來手一雙,說起話來口一把,世面上混的有聲有色,這麼大年齡還未成家,雖然一直住初三家,水生火生忙時去幫忙種樹,林場時間比在村裏還多,同齡人聊天處事沒有代溝,性趣相投,不言而喻。   

        駱常平跟着水生火生在東山伐木種樹多年,東山上是個光棍老虎窩,常年見不到女人,再沒出現過老虎,常平就象剔了枝的杆,光棍一條,每年能掙百把幾十塊錢,幾年下來賺了不少,聽說水生火生要成家,自己年齡比他們都大,也張羅起蓋房子的事來。   

        知識青年陳風楊老大不小了,只是養成了一種孤僻的性格,一有空就研究他的昆蟲,收集山裏那些村裏人都叫不出名字的昆蟲,借住在德財家偏房中,滿房子都是他的昆蟲標本,桌子上摞的文稿有幾十公分高,業餘生活幾乎都埋葬在這些文稿之中。   

        姐放無事時會去翻他的文稿,陳風楊會講一些昆蟲故事給她聽;什麼螻蛄很胖可以入中藥,放在黛瓦上焙乾後碾成粉沬,上體使人馬上止瀉,下體可以使人立即下瀉;蟋蟀最愛老婆,爲得到母蟋蟀,會全力以赴守住他的家,降霜到來,限數已到,公蟋蟀因天冷找不到食物供給母蟋蟀,他會自行卸下一隻腿,兩隻腿,全部腿給母蟋蟀當食材,直到自己死亡;獨角仙是昆蟲裏最好鬥的昆族,本地人稱他皁角黃牛牯,一但長大成蟲,爲爭異性,他們可以一直鏖戰三天三夜不歇,倔強到一方成骸,自己累到只能找到生存的食物,方纔罷休等等昆蟲習性;姐放有時會問一些刁專的問題,他總能解答,或查資料幫她解決,如果說陳風楊是位昆蟲學者,那麼姐放屬於那種昆蟲發燒友;他倆算志同道合的同志,戀愛婚姻上從未考慮過,生活就是這樣,有時讓人無法琢磨。   

        田麗和朱龑依然來住密切,只是差一個人捅破那層隔着兩人的紗,經常在縣裏出雙入對,惹得那些紅男綠女好生羨慕。

        德意已經是六十幾歲的人,不知何時從哪裏搞來一股鳥銃,秋冬天晴時便帶上兩條黑狗上山打獵。 

        趕山,山裏人趕山的方法多種多樣,德意每次趕山前夜裏先查一下哪本代表年曆的通書,哪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天通地的通書,選擇打獵的好日子,宜獵捕的黃道吉日,這樣的好日子會帶來好運氣,好兆頭,好財喜;洗個熱水澡,把身體異味驅除乾淨,換上乾淨衣褲;提上工具袋,挎上鳥銃,兩條老黑狗深諳他要去山中打獵,自然尾隨;德意沿溪而上,步伐已不如年輕時矯健,但依然穩而有力,他慢悠悠地行走在熟悉的田埂小路上,擡頭看見年輕時放野豬的廢窯,廢窯已經芳草萋萋,外型看不出曾經在此燒過木炭,與野豬打過戰役的模樣,腦中畫面卻呈現在眼前,窯口朝下,窯井向天,四周踩的光滑無雜草,這是他和哥哥德財的絕作,窖燒了幾年,把窖附近雜木砍的差不多才另選一處燒木炭,後來又用母豬放野豬,最主要是放母豬時把彩雪放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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