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魂(43)

        德意這一槍打是打準了,打在左邊前夾腿根部,由於槍的威力不大,加上老野豬肉糙皮厚,沒有昨天哪槍的殺傷力。 

        公黑狗沒有尾隨野豬,而是平行地追,當靠近野豬時奇蹟瞬間發生,只見公狗一個天馬行空跳上了野豬背,騎在野豬背上,四條腿架在野豬脊樑兩邊,死死地鉗住不放,嘴咬着野豬脊背一撮棕毛,任野豬在地面上蹦跳着跑,公狗倔強地騎着不放鬆,母狗在後面邊追邊吠。 

        槍響的同事驚動了一對野兔,朝山裏鑽去,德意見如此情景也顧不得荊棘叢生,拼老命地追趕野豬,他穿的那雙草鞋十分合腳,跑起來也不慢,好在不是叢林中,雜草間見他擡高腳跳着在追。 

        野豬此時完全露出了野性,他受了兩槍後,蹦跳的力度大大地打了折扣,逃也不如昨天,加上背上多了三四十斤負累和前兩肋受重傷,他沒有變線地拼命往溪的下游跑,速度由快變慢,慢到了急走。 

        德意提着槍一開始能免強跟上速度,跑了兩百多米後,距離稍稍拉開,邊跑邊在工具包中拿牛角裝火藥,灌鋼條,塞棉花;這樣追下去不是辦法,一定要用槍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打獵的人趕山一般不會帶很多火藥,幾十百把斤的獵物只要一槍便了結,再說帶多了東西不便跑步,輕裝上陣最好,有些必備的工具一樣不能少;德意這次上山打獵帶了三槍的火藥已經算準備的很充分,一定要一槍結束野豬的生命。

        形式處於逆境的野豬魂魄已散,只有肉體隨着慣性盲目地往前衝,走了上一步,不知下一步將邁向何方,也管不了深淺地直接向前,走了幾百上千米路程,實在走不動了,他要卸下背上的公狗,直接往地上打滾,公狗沒留神,差點被野豬碾壓過去,野豬用獠牙拱向公狗,公狗中遭,頓時左前腿一塊指大的肉連着毛一起掉了下來,公狗“安安,安安,安安”地連續叫了幾聲,尾巴緊緊地夾在屁股後面,當初跳上野豬背的英雄氣慨,一時成了熊樣,露出一副沮喪和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母狗已經到達,見野豬發狂地欺負老公,氣不打一處來,趁野豬不備,一躍而上直咬住野豬的睾囊,後腳懸在空中,前腳抵着野豬後腿上,死命地向後拽。這個部位屬野豬傳宗接代的倉庫,也只有母動物才能想到這種下下策,好在沒有傷及到那一對球體,要不然野豬會當場毖命也難說。母狗用力撕,野豬在原地轉,知道命根子哪地方疼卻毫無防範之力,母狗奮力撕下皮囊,整個身體掉在地上,那塊皮囊一股腥臭,母狗把皮囊吐出了口,還了野豬對老公腿上刁去那塊肉的禮。扯卵團扯到當真的話,還是很危險,狗的祖先幾乎用這招式,一招制敵,百試百靈。

        野豬嚎了一聲,傷口滲出鮮血,疼不亞於槍傷,好在不至於要命,真是中了當地人一句背時的諺語,人背時狗咬卵,背時背到他外婆家了;公狗見老婆一時賺了點平宜,回過頭來不顧傷疼地加入鬥毆,一時形成二雄戰野豬,野豬似在一個支點上左右打轉,不讓黑狗夫妻近身。 

        德意在卵石與溪水交匯處跑向戰場,還有百多米就把槍端好,快速地走來。野豬一嘴白沫,兩顆發黃弧形的獠牙從嘴角露出七八公分,一身邋遢的棕須雜毛,與狗作垂死搏鬥,兩條狗不近身,只在野豬攻擊不到的死角處狂吠,若野豬轉身用猙獰的目光朝向他們,聲音都不敢吱,他們喫過這虧,喫一塹後不再重蹈覆轍,站在兩米開外狂吠來消耗野豬的體力。

        德意持槍走到野豬前,端槍對準頭部就是一槍,本以爲這聲槍響後能幫野豬收屍,不曾想射在野豬頸部,野豬瘋狂地如加了油門的拖拉機行駛在顛簸的路面上,蹦跳地往溪流縱深而下,當黑狗夫婦反應過來時,野豬已從原地跑出了十米開外。 

        黑狗夫婦玩命地朝黑狗逃的方向追趕,一路追,一路吠,清清的溪水在野豬踏過後渾濁起來,水未純清黑狗夫婦又攪得很渾。  德意怎麼也不會想到快到嘴的肉沒搛穩掉在了屎上,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他跺了跺腳,快步趕過去。 

        溪水兩邊石崖陡峭,溪牀越來越窄,再追下去溪的兩邊沒有了岸,人整個腳泡在水中,只聽見水聲“嘩嘩”地在遠處拍擊水面的聲響,向前望去是斷崖,岸兩邊佈滿苔蘚,想了想,未必野豬和黑狗一起掉下去了嗎?德意小心地抓住一根藤蔓走到斷崖邊,崖有十幾米高,崖中成斜坡,水流川激。

        野豬沒剎住腳步,從斷崖邊滑下來,黑狗夫婦也緊緊跟着,滑道上一叢江菖蒲,野豬停在菖蒲上緩了下神,旁邊再沒有立足的地方,公狗見此景,滑也滑下來了,快靠近野豬時,騰空用前爪直戳野豬雙眼,野豬猝不及防用獠牙順勢一挑,獠牙插在公狗喉嚨下,當野豬再次把公狗甩脫時母狗也到了身邊,獠牙上掛着公狗矇蔽了雙眼,鮮血從公狗喉下流出,染紅了溪水;母狗趁機會再次咬向野豬睾囊,這一次卻比上一次穩準狠些,直接咬到了右邊那顆球體,野豬的神經已經麻木,感覺不到疼,但頭上掛一條狗,屁股上粘一條狗,想轉身甩掉兩條狗的同時,江菖蒲因重力滿蒲地沿着溪水向下滑,一頭野豬兩條狗連帶這叢菖蒲一起跌了下去。

        德意從斷崖上沒有見到此情景,也看不到下面,只知道下面是分水嶺的潭,他繞回去從山上牽藤扯枝地下來,見到潭中落水處野豬浮在水面上,母狗守着老公在岸邊,見到主人過來,母狗搖了搖尾巴,深情地用頭指着公狗,德意疼愛地在母狗脊背從頭到尾撫了兩遍,以示對母狗的慰藉和對公狗的讚許。 

        野豬瘋狂是生命最後的掙扎,即使沒有兩條狗追,命也不長,掉到水潭後,會游泳的野豬反應不過來,加上一身的傷疼,溺水而亡。母狗拖了拖掛在獠牙上的老公,公狗沒有反應,母狗在水中用力拽,公狗從獠牙上卸下來,血從喉管中直接染紅了身邊的潭水。 

        德意下水把野豬拖到岸邊,工具包中拿出一把沒有勾的鋒利柴刀,這把刀是山裏人專門用來狩獵的專刀,能砍能劈還能挖;順着野豬頸齊耳根割下去,把野豬頭顱割下來,站起來看了一下四周,選了塊開闊的地方,挖了個洞穴,把公狗整理乾淨,輕輕地擺放在穴中,提起野豬頭放在公狗邊上,母狗看到這一切不知是對主人做法的感動,還是對公狗的情深,眼淚在眶中欲滴,德意輕輕捧抔土撒在公狗身上,才慢慢地淹埋,土堆壅得很高,岸上撿了卵石圍成圈,折了把熟透的芒杆插在公狗的墳上,輕風吹來,芒杆的花絮隨風而去飄向遠方。 

        太陽西斜,直射在潭中發出光芒千丈,水潭邊一蓬貴妃竹迎風翻葉,掀起陣陣竹浪;德意把野豬直接剖開腹部,清理了一下內臟,母狗吞食着廢棄的血塊,扛肯定是扛不動,德意從旁邊砍了兩根竹子墊在野豬背上,前面綁在一起連着野豬前面兩隻腳,後面兩邊腳各綁一根竹子,他把兩根竹子一邊一根地架在肩上沿着溪流拖着慢慢而下。              母狗見德意啓程回家,他再次來到公狗墳前,蹲在地上款款深情地注視着墳堆,回憶起和老公共渡的那些美好日子,他輕輕地朝回家的路走去,三兩步回頭望一望,直到再也見不到哪座屬於老公歸屬的地方。

      德意兩天裏只吃了個紅薯,飢腸轆轆,拉縴一樣地拽着他的勝利品,興喜勁支撐着他的洪荒之力,緊咬牙關,一步步向家的方向靠近。 

        出門的坎,回家的坎如華表上的犼,盼君出也盼君歸,出去是爲了美好地生活,回來是爲了更好的團聚。彩雪一直神不守舍地站在大門坎上,兩手撐着矮門上的門首;象這種情況沒有發生過,兩天都不見德意的人影,她不敢往壞處想,天塌不下來,地陷不下去。她下意地看了達芙妮和阿波羅一眼,想想桂花要在不久後開,順手拔了幾手草,心裏總是沒着沒落。

        德意藉着溪流的浮力往家裏趕,若走得順天黑前會到家,可是六十年代初修了渠道,水圳寬度有些地方容不下這頭野豬,隔幾百米有攔樹葉雜草的攔,不得不在岸上走幾步,甚至更遠,他沒辦法再想,把母狗招過來,頭上把摸了幾下,指着回家的方向,母狗知道用意,小跑步回家報信。 

        彩雪見到母狗時感到很意外,轉身看了下四周不見公狗,按道理平常有什麼事公狗會來報信,她腦子裏更亂,急步走到村中到處找人,這個時辰一般的人都在外面忙,等她找到在家的幾個人都不是青壯勞力,只能打聽誰在附近,陳風楊在房裏擺弄着他的昆蟲,聽外面有人心急火燎地在嚷什麼,他走出來問,彩雪見陳風楊象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把德意兩天沒回家的事敘述給他聽,叫他馬上跟黑狗上山尋找德意,陳風楊也不敢怠慢,招呼狗帶路,向山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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