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女兒

我是大自然的女兒,在每一棵青草中復活。
                                  一一婉儀說

先生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做一件我和安安心心念唸的事情。

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是這裏呀?之前也來過一次,不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嗎?會有我們想要尋找的寶貝嗎?

先生指着路旁一棵樹:“看那是什麼?”

不由得驚呼:“哇,槐花!開得真茂盛,終於可以近距離觀看了,之前只是透過車窗看見過流動的槐花,聞到過轉瞬即逝的花香。”

“可惜樹高了點,還長在懸崖峭壁,我們摘不到。”

繼續出發,上行一百米左右,先生走了另一條人跡罕至的路,沿途看到了更多高大的槐花樹。

“這些都摘不到,我們再往前走!”先生提醒。

“你怎麼知道這裏有槐花的?”不禁有些好奇。

“和同事帶安安和同事的兒子來過這裏,還給安安做過昊天錘,用的是洋槐葉。”先生說。

繼續往前走,道路兩旁的鳶尾開得正盛,這個季節的鳶尾,已到了花果同樹的特殊時期。又見鳶尾,那是記憶中的小白船。孩童將載着夢想的很多白色鳶尾船放進小河裏,滿含期待地目送它們駛向遠方,有時還順着河流走很遠的路,直到再也看不見。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
有隻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樹
白兔在遊玩
槳兒槳兒看不見
船上也沒帆
飄呀飄呀飄向西天


繼續往前走,青梅和紅葉李掛滿樹枝,我們和春天有了新的約定。

快到這條路的盡頭,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了,只見小樹林左邊有十幾棵槐花樹,小的有一人高,大的直聳雲端,只把那純潔高高掛在枝上。

在先生提前準備的“摘花神器一可伸縮晾衣杆”的幫助下,我們輕輕勾下低矮的洋花枝,一束一束摘下來。最喜歡那些含苞慾望似開未開的,書上說此爲槐花中佳品,最是美味。

眼看着一會兒功夫,就沒有低枝可摘了,才只有小半袋子呢,一家人都還未盡興,不由得望洋興嘆:“太高了,這些都夠不着。”我們站在花樹下,心情隨風兒搖曳,看花瓣一朵一朵落在青草上,落到身上,落進我們的心田。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春天來了,春天真的來了。

槐花也真夠招搖,長在坡上只要不是長在深山裏,遠遠就能看見。先生指着離我們稍微遠些的幾棵:“看那些,樹好高,看上去枝上全是花。可惜它們活不了多少時日了,過幾天就要被砍掉,以後這裏將被建成科學城。”惋惜中,我們聽到了挖掘機的聲音,夾雜着樹枝的斷裂聲。可憐和這匹山這些槐樹的緣份,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先生指着再遠一些的地方:“看到那裏了嗎?一大簇白,我們走過去看看是否夠得着,你們敢去嗎?”

“怎麼不敢呀?你以爲我們怕嗎?”我和安安異口同聲。

可是從這匹山到那個小山坡沒有路,只能摸索着前行。中間要經過農民的小菜園;要經過一個小山坡,地裏已經荒蕪,你見過滿山遍野的燕兒衣嗎?和植物們相處,你永遠不會孤單。我和先生都堅信,這些小黃花,一定有它自身的價值;要經過一片荊棘叢生的小樹林,稍不留神,腳下會踩空,樹莓、洋槐、花椒的刺會扎傷我們,毒蛇和黃蜂可能會隱藏在某個角落;還要走一段泥濘的小路,一不小心踩在鬆軟一些的泥土裏,需要用力才能將鞋撥出來。


等到了那棵樹下,才感到走過的路都是值得的,原來翻山越嶺就爲了這棵樹。如果早知道它在這裏,我們就不會沉迷於之前費勁心血偶爾才能摘到幾束的那種快樂中了。可是如果不歷盡艱辛,又怎知幸福來之不易。

我們享受着採摘的樂趣,討論着槐花的多種喫法,很快就摘滿了一大袋子,安安提議要請小夥伴來品槐花或送一些給他們,決定將親手摘的分一些給別人,還要告訴他們做法,我這也是贈人玫瑰手留餘香吧!

經過這些天的不斷嘗試,我們終於達成共識。最好喫還是蒸槐花,不過它不能成菜,只能當零食喫,不到萬不得也,我們都不願這樣浪費了來之不易的洋槐花。安安最喜歡的是烙槐花餅,它能在清晨填飽我們的飢腸轆轆。此烙餅與別人的做法略有不同,先生突發奇想將槐花和麪粉在豆漿機裏打一下,多了一份細膩感。當然,重點是小火慢烙,總提醒我們要有耐心。如果再耐心些,就成了薄而脆的煎餅,又成了先生記憶中的家鄉美食了。我擅長的是槐花炒雞蛋:水開後將槐花快速焯一下,擠幹水份,打入雞蛋,打散,然後小火慢煎,待出鍋時,又是另一番風味。看槐花一朵一朵嵌入雞蛋,頓時心曠神怡。這種時候,一道很普通的家常菜,再也不只是喫的樂趣。

我是大自然的女兒,總能在荒山野嶺中找到各種樂趣。

就在準備離開花樹的時候,見花樹旁的坡地上長滿了野碗豆。這個季節,野碗豆也是花果同株。我也學着母親的樣子,告訴孩子這是山裏的口哨。摘一個飽滿的,掐掉頭部,將背面剖開,取出種子,把空殼尖部送入口中,用力吹,就能發出響聲來。我示範了一首老歌“我們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擁抱時代……”

對孩子而言,不是那麼輕鬆就能獲得我曾用無數次失敗換來的寶貴經驗。

“媽媽,爲什麼吹不響?”

於是,一遍又一遍教,安安一遍又一遍學。

“媽媽,我學會了。”安安爲又學了一門新技能而開心,花樹下,少年用春天奏響了新的篇章。

後來得知,原來“長歌懷采薇”的“采薇”指的就是這種植物。

采薇:薇,一種植物,可以作爲野菜。相傳周武王滅商後,伯夷、叔齊不願做周的臣子,在首陽山上采薇而食,最後餓死。古時“采薇”代指隱居生活或指與新政權的不合作。出自唐代詩人王績的《野望》。

我是大自然的女兒,每一次匍匐大地都讓我重獲新生,把一切不能向別人述說的祕密偷偷向他講。要學那小草的倔強,長在石縫裏,心兒比天高;學那洋槐樹,長成別人仰望的高度;學那燕兒衣,盡情開放,不爲引人駐足;學那大自然中的萬物,默默生長只爲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是大自然的女兒,我用眼睛看藍天白雲和金黃的世界。渴時,啜飲晨露的瓊漿;飢餓時,採摘野菜和野果;睏乏時,以地爲牀,天爲被,枕着松濤入眠;傷心時,隨青草起舞,聽鳥兒們歌唱。

在自然界中,有廣袤的原野,歡快的溪流,深沉的海洋,頑強的小草,歌唱的精靈。這就是我一大自然的女兒,在每一棵青草中復活。我來了,我還會再來。

文圖/花默黎

20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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