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不是你的繼父。”
“我知道,”聽到居然是迪亞哥,我差點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只得拼命壓低聲音,“他們說你已經死了。”
“所以現在給你打電話的是幽靈嘍?”
他輕鬆的口吻簡直不像一個正在作案的恐怖分子,都把我逗樂了。
“你對我的手機做了什麼?”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卡西拉總理大臣已經到了,我一會兒還要接待他呢。”
“第三個要求也滿足了,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想要一件生日禮物。”
我愣住了——他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是他生日。可這種時候居然還想着禮物,到底是有多悠閒啊。
“把總理大臣叫來就爲了要一件禮物?”
“當然,但不是向他要。這件禮物只有你能送我。”
“好吧,什麼禮物只有我才能送?”
“我想讓你撥那個號碼。”
“什麼號碼?”
“你知道的,只要你沒忘記那個夢。”
夢?說起來這幾個月好像反覆不停地做着一個同樣的夢,不過具體內容總是想不起來。可迪亞哥的提醒卻讓我腦中又浮現出那個失落的夢境,各種細節也越發清晰:昏暗的教室和走廊,似曾相識的側臉,爆炸的氣浪和火焰,還有——起爆前撥出的那個號碼。
“你是說你的生日?”
“看來你還記着。”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我這麼做了會怎樣?”
其實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只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但迪亞哥沒有回答。
“那個夢是真的,對嗎?”
還是沉默。
“你真打算用那些炸藥?”
“是的。”
“爲什麼?爲什麼不惜做到這個地步?”
“爲了復仇,爲了發出自己的聲音。”
“所以你想拉我當同夥?”
“我只是想請朋友幫忙。當然,他們不會查到你的。”
“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只有自己動手了。但我還是希望這份禮物能經由朋友送給我,不然這個生日就太無聊了,不是嗎?”
“僅僅爲了這個就……”
“人孤獨得太久就會不正常的,這一點你也能體會吧。”
他的話一下刺入我心中最軟弱的地方。我想起自己發狂砸黑板的那天,那時的失態不僅僅是因爲羞恥或是別的什麼。在瘋狂的表面之下,的確如迪亞哥所說,是深深的孤獨,還有不被理解的絕望。
“可這麼做會有很多無辜的人牽涉其中。”
“卡西拉父子,警察和軍隊,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但那麼多炸藥會把一個城區都掀翻啊!”
我突然感到十分不安,不過倒不只是因爲這個,還有另一種難以名狀的擔憂。
“我已經處理過了,如果要針對平民也不會讓大家撤走,相信我。”
“你一定要這樣做嗎?”
“難道你想勸我放棄然後自首嗎?從我動手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退路了。沒錯,一定要這樣做,我就是這麼打算的。”
“如果我照做了,那你呢?不會被捲進去嗎?”
“所以你這是在關心我了?”迪亞哥話鋒一轉。
“不是!我是怕……覺得你想和他們同歸於盡……”
原來如此,只有當自己說出口才明白,我一直不安的就是這個——自殺式恐怖襲擊。夢中爆炸的場景仍在腦中揮之不去,我怕的是他已做好赴死的覺悟,怕他爲了成功不惜付出生命。
聽筒傳來迪亞哥的笑聲,然後是他認真的回答:“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對我來說今天可不是結束,而是一切的序幕。再說對方的分量還遠遠配不上我的性命。”
我隱約聽到旁邊含混不清的嗚咽,應該是被塞住嘴的卡西拉在掙扎。
“但我會暫時離開。如果你願意送我這個禮物,日後回來一定向你道謝。”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我所有的不安和疑慮都在他堅定的語氣中漸漸平息,只有決心還在搖擺不定。
“我……我要再想想。”
“還有五分鐘。如果到四點整沒有爆炸,我會自己動手。現在我有話要對卡西拉總理大臣說……”
“等等!”
“怎麼了?”
“嗯,沒事……”我有點難以啓齒,但如果錯過這次,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你……你要小心啊!”
“謝了,我一直都很小心。那麼,希望以後還能再見。”
“還有……”
他掛斷了。有那麼一會兒,我保持着通話的姿勢,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現在是3點56分。
從這裏可以看到遠處的學校,老教堂的塔尖高高矗立,新校區的每一棟建築也依稀可辨。迪亞哥此刻就在操場西側的辦公樓中,和卡西拉總理大臣還有大批荷槍實彈的軍警對峙。
“我也希望能再見到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