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華·與夜共白頭

似因吞吐無度,以致並不算很久違的咳嗽又犯了,夜裏也因此輾轉難眠。

離了牀,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俯了眼宿舍樓下的幽幽夜色,不假思索地點起了煙。

不知什麼時候起,身體越是難受便越抑不住點菸的慣性,彷彿身體的痛楚和着喉頭的難受,會更容易點醒自己尚還活着的事實。

而一味地抽菸又不免使自己感到寂寞,於是又輕聲慢步地取來藍牙耳機連接上,待得酷狗打開,卻又怔住——此時此景,該聽什麼歌呢?

從前聽歌,都是心裏先有曲調,才形成了要聽的衝動,如今只是爲排遣因抽菸所致的孤獨感而想聽歌,反倒使我有了片刻的遲疑。

眼前是如墨的黑暗,心裏是入骨的迷茫,入骨的迷茫自是難以點化,唯有如墨的黑暗教我生出了幾分將其驅散的衝動,甚至產生了想要打開手機電筒的念頭。

還不及將孩子氣的念頭付與行動,肺裏受到的強烈刺激又讓我忍不住咳了出來,這咳嗽還不是那種痛快的咳,儘管聲音不小,聽來卻顯得有些精氣不足。

用某個朋友的形容來說,那好像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家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這樣的咳嗽聲出現在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人身上,確實有些怪異。

我對此習以爲常而無可如何,只當是有個名爲歲月的神盜,把我生命中本該最璀璨奪目的十年光陰硬生生地截竊去了。

“你想要麼?那我給你。”左右也攔不住,乾脆裝得大方一些,便與他個順水人情罷。

這時候衝動的念頭已消散殆盡,所餘只有根源於心臟最晦暗的角落裏的三分落寞與三分落魄。與此同時,也知道該聽哪首歌了。

那是迄今爲止最落魄的時候聽來的一首歌,第一回循環播放的那天夜裏,身在湘潭,手裏正攥着此生最難喝的白酒,屋外則飄着此生最難忘的大雪。

歌的旋律響起了,眼前景象未有絲毫的變化,心神卻早已沉浸在大前年凌晨三五點鐘的那個亮如白晝的夜。

倘若那樣也算是驅散了眼前的黑夜,我則只好盼着有生之年能夠再邂逅一回夜雪。

——不過這回定要預先溫上一壺好酒,再在夜裏慢慢地走,待得酒酣胸膽、遊興既休,便與長夜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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