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潛談“閒愁與靜趣”‖你的心界愈空靈,愈不覺得物界喧囂

物理學上有一條定律說:兩物不能同時並存於同一空間。這個定律在心理方面也可以說得通。一般人不能感受趣味,大半因爲心地太忙。不空所以不靈。我所謂“靜”,便是指心界的空靈,不是指物界的沉寂,物界永遠不會沉寂的。你的心境愈空靈,你愈不覺得物界沉寂,或者我還可以進一步說,你的心界愈空靈,你也愈不覺得物界喧嘈。

在《給青年的十二封信中》,朱光潛分別寫有兩篇,關於動和靜。今天我把它們放在一起聊述感受。

動與靜,原是簡單的表形容或動作的詞語,指運動或靜止,行動或止息;而朱光潛卻可以拿它來“大做文章”,且藉以引出一連串的人生哲理,不但能給他所青睞的青年朋友以啓示與幫助,更能使得業已成年的我們猛然警醒,深以爲然。

他從“動”中引出“閒愁”,此乃人生之苦;又從“靜”中發掘“忙中靜趣”、“鬧中靜趣”,實在是因爲當下的人們心地太忙,日子過得苦哈哈。

1、閒人大半易於發愁,是以“閒愁”

且先看這“最苦閒愁”。

這裏的“閒愁”,多少不同於“一處相思,兩處閒愁”、“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欄”中之“閒愁”。彼“閒愁”是指實實在在因相思而起,或因世事難料有感而發,乃確切之愁;當然,也與那“爲賦新詞強說愁”不同,因那“愁”雖虛無卻多少尚有些功用;而我們當下所說之“閒愁”則比較直接些,單指其字面意思,即“閒人之愁”

朱光潛說,閒人大半易於發愁。這話,想必很多人曾感同身受,與我們平日常見的“煩”之境況大抵相同。試想一下,當無事可做或懶於做什麼事情之時,那種煩躁的感覺,是否正是因“閒”而起呢?

既然因“閒”,那就從“閒”處入手。所謂“對症下藥”,治療“閒愁”非“動”不可。作者說:朋友,我們都不過是自然的奴隸,要征服自然,只得服從自然。違反自然,煩惱才趁虛而入,要排解煩惱,也須得使你的自然衝動有機會發泄。

是的,自然衝動。人們體內都有一股自然衝動,需時常發泄,不可任性遏制。正如作者所言,“人生來好動,好發展,好創造”,如此,便能順從自然,便能享受快樂;反之,則是摧殘生機,便不免感覺煩惱。

愁生於鬱,解愁的方法在泄;鬱由於靜止,求泄的方法在動。閒時生機靜止而不順暢,愁便來了。這是作者苦口婆心爲我們講述的道理。他說——

青年人比老年人易於發愁些,因爲青年人的生機比較強旺。小孩子們的生機也很強旺,然而不知道愁苦,因爲他們時時刻刻的遊戲,所以他們的生機不至於被抑鬱。

人們常說,“忙得忘記了煩惱”、“忙起來就沒時間煩了”、“忙時顧不上別的”,都是這般道理。一動解千愁,便是了。其實,說開來即便沒有千愁要解,最起碼眼下最要命的“閒愁”確是解決了。

2、萬物靜觀皆自得,“忙中靜趣”、“鬧中靜趣”最難得

剛剛說了忙與動的必要性,其積極作用顯而易見;然,忙之極卻不可取,因爲太忙的話,就容易失掉生之樂趣。

只可惜,在凡事講究速度和高效的快節奏生活中,“忙”已成爲大家生活的主調,無論是身不由己還是刻意爲之,大家總在生活的漩渦中忙得暈頭轉向。說實在的,現當下,閒人真的很少,而忙人卻是一抓一大把。

忙確實能避免閒愁,而太忙的話,真正意義上的煩惱或也隨之而來了。

萬物靜觀皆自得。要想體會萬物之真諦,首先需“靜”,“靜”後而“觀”,“觀”後而得其中樂趣。

朱光潛說,人生樂趣有一半得之於活動,有一半得之於感受。能處處領略生之趣味的人,決不至於岑寂,也決不至於煩悶。所謂“領略”,就是能在生活中尋出趣味來。

朱子有詩曰: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如此絕妙之境界,多是因爲朱子將“半畝方塘”歸於其心,藉以擬比人生苦樂亦是十分有趣。一般人的生活枯燥只是因爲他們的“半畝方塘”沒有天光雲影,沒有源頭活水;而這便是朱子從中領略得的趣味。

動有動的好,靜亦有靜之妙。作者說,大約靜中容易見出趣味。而靜並不必要逃空谷,也不定要學佛家靜坐參禪。靜與閒也不同,許多閒人不必能領略出靜中趣味,而能領略靜中趣味的人,也不定要閒。

一言以蔽之,忙裏偶然偷閒,鬧中偶然覓靜,是爲“忙中靜趣”、“鬧中靜趣”,最爲難得。

最後,以作者的一句話結尾,“你的心界愈空靈,你愈不覺得物界喧嘈”;望大家都能在朱光潛的一“動”一“靜”中有所觸動,是爲讀書之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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