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把文学还给文字


莫言获得诺奖有三个后果:对于中国作家来说是扬眉吐气的;对于群众来说是充满争议的;对于莫言本人来说;不幸是要大于幸运的。

国人对于诺奖的埋怨是很重的,一是在于为什么民国大家们拿不来诺奖,由此形成了一股民族气节,觉得诺奖的认可是“西方”的认可,中国人要走自己的文学路线。

二是在于莫言的文字带有批判性,可以作为一种把柄被国外敌对分子利用。国人在文学批判性上很是偏激,在时代差异面前,民国大家的批判性之所以被认为是可行的是在于时代不同,在那个时代,我们用得最多的词便是“黑暗”,黑暗是要去批判的,光明是要去歌颂的,所以到了现在,任何带有“批判当代”性质的文学,都有了很重的争议。

而莫言的文学在西方也并不像我们想象的路人皆知,在获得诺奖前,莫言的作品在西方也只是一种教学文学,是值得研究琢磨的文学。诺奖像是一种推销手段,立刻就让西方读者群体读到并接受了莫言的作品。而莫言的获奖,同时也为他带来了如同帕斯捷尔纳克①一样的质疑,那就是“诺奖究竟要不要给一个阶级立场不同的作家?”尤其是放到了Z时代②人群占据主导的时代,当网络媒介快速传播时,对于莫言来自中西的层层质疑让他几乎销声匿迹,直到去年才出了一本《晚熟的人》③,而我也第一时间看了这本书。

相比于《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来说,新世纪的莫言仍然是莫言,他不曾改过自己的批判,但耐人寻味的却是,莫言的批判还是来自五十年前70年代,那是一个被默许的错误时期,是一个可以批判的时期,也是一个任何错误的承担时期。今年余华的《文城》④出版后,文学家们批判的时代更早了,又回到了周树人们批判的年代。兜兜转转百年后,中国文学忽然止步在了上个世纪,再也无法向前迈进了。

这可以委婉地说是莫言们不比年轻人们更了解21世纪,也可以委婉地说莫言本身依旧在维系他的山东高密东北乡。没有一个晚熟的作家可以愚蠢到将自己的文学帝国盲目转移,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为了保住自己作品的质量,莫言也只能接受晚熟的结果。但时过境迁,中国年轻的纯文学家们像是被包裹了一样。中国开始走了自己的文学道路,开始更加琼瑶与金庸,甚至剔除了琼瑶与金庸。文学性被贬乏、摒弃直至泯灭,文学也娱乐了起来。到现在,对于文学的意义居然又回到了新文化运动时期,开始讨论“文学究竟有没有用”。鲁迅呕心沥血所构建的中国现代文学,却正在被网络文化所瓦解。

莫言为此也发过言论,在获得诺奖之后他曾去东京参加了东亚文学论坛,演讲了一篇题目为《哪些人是有罪的》,有人说,仅凭这篇演讲,莫言就注定要获得诺奖。确实如此,这篇演讲的批判性是极其尖锐的,也是很露骨、不加掩饰的。国内只有少数媒体和自媒体去报道了这个事情,原因多半也是因为如此。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本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但到了现在,莫言得奖的争议远远盖过了他的意义,这无疑是可悲的。

将文学还给文字,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往上衍生,便是“艺术与政治的对立”。艺术从业者们整日高喊艺术是全人类的,《格尔尼卡》⑤是全人类的,《La campanella》⑥是全人类的,《悲惨世界》也是全人类的,但一旦与政治挂钩,艺术的真实与现世的对错便不是最重要的了。在这个维度上,即便我文字的语气偏爱艺术,但也不能感性到用简单对错来判定艺术与政治的关系。我只能带有个人喜好的赞同艺术门派,便呼吁希望把文学还给文字,把艺术还给艺术。

但其实,如果没有政治背景下,艺术也便失去了魅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人类社会的对立赋予了艺术除娱乐外的功能。所以言语中对于文学艺术的尊重,还是在于适度地归还文学自主权。让更多的人敢于去用理智与才智去写一些真正的文学,而不是麻痹的文字、充满谎言与毒药般的文字。

最后引用一段《哪些人是有罪的》里的话。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力中,任何一种艺术都是可悲的,现在我们着力于把艺术喂到人们嘴里,让他们急功近利地去感受艺术,便更为可悲。

“我们的文学真能使人类的贪欲,尤其是国家的贪欲有所收敛吗?结论是悲观的。尽管结论是悲观的,但我们不能放弃努力。”
“因为,这不仅仅是救他人,同时也是救自己。”

by 佐也.

注释:

①:诺奖作家。苏联作家、诗人、翻译家。
②:是美国及欧洲的流行用语,意指在1995-2009年间出生的人,又称网络世代、互联网世代,统指受到互联网、即时通讯、短讯、MP3、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等科技产物影响很大的一代人。
③:系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首部小说集。
④:是作家余华创作的长篇小说,该小说讲述的是关于一个人和他一生的寻找,以及一群人和一个汹涌的年代。
⑤:是西班牙立体主义画家帕勃洛·鲁伊斯·毕加索于20世纪30年创作的一幅巨型油画。
⑥:是李斯特为献给德国钢琴家克拉拉、舒曼而作的钢琴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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