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真谛 1. 2. 3.

 

1.

前两天在课堂上,跟学生谈到10年前在巴黎的回忆。当时我在巴黎一大,留学生带我走访校园和他们上课的场景。我进入一间教室,那间教室在上经济学的课。下课时间,我问老师是否可以给教室里拍张照。

老师的决定影响了我对民主的看法,老师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拒绝我。他站起来,问全班同学意见,让他们表决,由他们的意见来做决定。

在一个权力不对等的环境,释出权力者,他展现出来的尊重,将给予人重新感受何谓自由。

就像在课堂中,如果教师希望学生踊跃发言,却不愿意释出某些权力,学生不可能真正进入踊跃发言的状态。

因为学生会担心,「这个叫他们发言的老师,会不会因为他们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而处罚他?」

学生还会想,「平常你不让我说话,现在又要我们说话,你当我们是你养的狗吗?」

当你剥夺某些人的权力,就等于剥夺他们争取自由的勇气,因为自由既然已经不存在,勇气又有何用?

当学生没有勇气,他们就无法坚定相信老师提出的邀请,「大家踊跃发言!」这种话更像是一个陷阱,而不是一种鼓励。

鼓励的基石从来不是奖赏,而是信任。

搞不懂这一点,任何鼓励能引起的涟漪都很有限。

相反地,如果学生对老师有信任,鼓励是锦上添花,在对老师充分的信任下,他们愿意勇敢尝试,也就更容易在尝试中体察到自己的进步。

这就是缺乏信任的悲哀之处,即使学生在老师的推动下做了点什么,他们也会觉得自己是在完成老师的任务,而不是实现自己的理想。

民主的本质不是投票,投票只是形式,民主的本质是勇气。勇于争取自己想要的,勇于为自己的目标行动,即使遭遇困难,仍然愿意坚持。

勇气的本质不是行动,行动只是形式,勇气的本质是信任。信任使勇气信任自己,能够点燃自身的燃料;信任他人,即使个人发出的力量微弱如烛光,那光也足以照亮身边重要的人。


2.

某些互联网大佬说短视频是毒药,他们的姿态像极多年前那些认为打游戏不好的大人,或者更久以前认为坏孩子才打台球的人。

现在电竞都成国际比赛项目了,他们错了吗?或许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乎他们,因为你很难让老年人认错,某些老年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即使活在今天,他们活着也只是为了验证自己是对的。

认错的人才有未来,因为他们在承认自己错误的同时,才能张开接受新知,与时代接轨的双臂。

无论儿童或老人,认错的勇气同样需要信任,信任自己认错不会遭受灭顶之灾。

如果认错的代价是被烙印上「失败者」的标签,永远成为别人的笑谈,估计没多少人愿意认错。

有些老人很顽固,我不觉得他们糟糕,我倒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难以接受认错这件事。可能对他们来说,对于某些事情,一旦他们认错,就意味着丧失,而丧失令人恐惧。

我想到两个月前,某个下午,我坐在上海静安寺旁的Lavazza咖啡厅露天座位,两个老人坐在那里,开始抽烟。那里是不允许吸烟的,我请店员跟他们说一下。他们无视店员,开始谈他们当兵多么厉害、多么有贡献。

店员不好驱赶他们,对我有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表示理解,离开我的座位。

我记得以前也遇过明知道不能抽烟,依旧抽烟的老人。但那时遇到的老人,唯独不敢在小孙子面前抽烟,怕影响小孙子的健康。这位老人,我想他在小孙子眼中是个好爷爷,但在其他人面前是个好公民吗?


3.

写这些,其实是前两天快手一个小游戏引起的。快手推了一个小游戏,扫码之后填一些乱七八糟的意见,就会跑出一张电影海报。这种带着心理测验擦边球的小游戏特别有意思,因为人总喜欢看见自己的选择会产生什么结果。

游戏最后一个选项,是填电影的「导演」和三位「主演演员」。

导演我填的是「明天不下雨」,因为我明天要外出,这是我真实的愿望。

三位演员分别是:王基顺、王小波和Hank Moody。

王小波是我十分喜欢的作家,十几年前读了他的《黄金时代》,让我彻底喜欢上这位作家。残酷而恐怖的时代,在他的笔下成了现代竹林七贤的穿越剧。充满性、贺尔蒙与荒诞的叙事手法,像是在问一个重要的哲学问题:「到底咖喱味的屎好吃,还是屎味的咖喱好吃?」

Hank Moody是我喜欢的美剧Californication的男主角,这部戏前三季棒透了(后面几季就算了)。长不大的男孩,如果成为父亲,可能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许多人喜欢《彼得潘》这个故事,但现实中如果身边的人真成了彼得潘,可能很多人压根受不了。Hank就是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彼得潘,用他的不成熟带给身边的人希望与灾难。

最后我想说说基顺。基顺,我想你了。你喔!15年我在台北服役,刚好离住在台北的你很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住」字,你是缅甸华侨,在台湾读书,你没有自己的家,住在亲戚家。

所谓的住,你也不是在生活,而是在养病。你胃癌晚期,几次手术和化疗后,每次见面就看到你越来越瘦。但因为我在台北服役,可以比较常去看你。

你临走那天,我刚好放假,我是看着你走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是那么善良,即使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怪过任何人。你的弟弟早你几年也走了,更早之前,你的爸爸妈妈也走了,你们家的人都不在了。

没有头发的你像是一个小尼姑,不过你信的是天主,我相信你回到天主的怀抱了。

你说为什么人会死呢?

我在想,也许这就是一个关于勇气的考验,考验人能否在面对丧失时,坚定自我。可能这是一个关于信任的考验,考验人是否在绝望中仍能坚持信仰。

那问题来了,考验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经历考验呢?

我不知道,总之不是为了民主。



作者:高浩容(公众号:容我说;台湾哲学咨商学会监事,著有《别害怕当个流泪的大人》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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