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當追求高級趣味


我又換工作了。新工作單位派我到魔都出差,路上三個小時的時間,我擯棄手機,選擇與書相伴。

我讀的是汪曾祺先生的散文集,隨手一翻,正好翻到寫人物的部分。汪先生興趣廣泛,聰穎機智,又愛好交友,所以他的文章裏,珍藏了各式各樣響噹噹人物的軼事,其中着墨最多的是汪先生的老師——沈從文先生。

沈從文先生的一生,可以用別人寫給他的一副輓詞作爲概括:

不折不從    亦慈亦讓
星斗其文    赤子其人

“赤子其人”,我理解的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沈先生生活中爲人天真有愛,二是他對待自己的事業認認真真、兢兢業業。

沈從文先生真正有趣的人生開端,確實是從棄軍從文開始的,他從連標點符號都不會用,通過一點一點的“消化”,硬生生把自己“消化”成了文壇巨匠。然而解放後,他又因爲一些原因“棄文從古”,通過他獨特的努力方式,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位文物專家。

沈先生生活上不甚講究,“總是一件洗得褪了色的藍布長衫,夾着一摞書,匆匆忙忙地走”;上街也不喫什麼正經飯,隨便小攤上叫點喫食。但他對待時間卻極爲嚴肅,“對打撲克簡直痛恨”,他認爲打撲克、打麻將等等這些娛樂,都是白白遺憾地消耗時間,是不可原諒的。他的娛樂,要麼看電影,要麼寫毛筆字。

沈先生是這樣,他周圍的朋友如金嶽霖、梁思成夫婦、老舍先生等等,他們都是“物以類聚”,他們“對工作、對學問熱愛到了癡迷的程度”,“爲人天真到像一個孩子,對生活充滿興趣,不管在什麼環境下永遠不消沉、沮喪,無機心,少俗慮。”

以上我認爲,是高級趣味中的一種。

還有些人不一定有什麼工作、學術成就,但他們照樣將生活的趣味發揮到極致。

沈復的《浮生六記》裏記述了很多他的愛妻陳芸的點滴,從他的記述裏,我們看到了一位善於打破生活的沉悶,把日子過成詩畫、小品的奇女子。

春天,沈復和三五好友相約到郊外賞花,但是幾人想想有花而只有冷酒相對,是爲缺憾,芸娘卻叫他們只要各出份錢,其它由她來搞定。原來,芸娘立即聯想到市集上賣餛燉的一挑擔子炊具齊全,只要以百錢僱之,必願往。事實證明,芸娘所計實在高明,因了賣餛燉人的鍋竈炊具,一行人先煮茗、後溫酒烹餚,另一邊欣賞着妍麗春景,實在是快活似神仙。

夏天至,芸娘手下又有一樣特殊美物:

“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

這樣玲瓏的心意,直叫人拍案叫絕!即使兩百年後的現在,讀到這一段,彷彿鼻息之間瞬間縈繞了那絕妙的嫋嫋香韻。

這樣的芸娘,相信她的一年四季都是精彩而有趣的。

芸娘這些清新脫俗的情趣,我以爲也是一種高級的趣味。

無論古今,我相信那些有高級趣味的人擁有的快樂會比苦惱多一些,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多向他們學習,也希望更多和我一樣平凡的現代人脫離浮躁,把人生經營地再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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