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爲之爲,乃大爲

聽了將近四天的雨聲,由小到大,由斷續到連綿,由欣喜到厭倦,一直滴滴嗒嗒,淅淅瀝瀝。直至第五天清晨,雲板聲略顯急促的響起,帶着果明師父想要向我們傳達開飯以及通告雨停的信息,睜眼,開窗,見日,而後心生歡喜。

七月至忙,一門心思地想着過完七月一定要在八月騰空自己,用“躺平”來釋放日積月累的身體上的疲乏與精神上的壓抑。首先想到的是外出旅遊。開始有些興奮,遙遠的地方用陌生的面孔和方式在吸引着我,只覺得離開便能重新找到生機與活力,總覺得如今的心灰意懶死氣沉沉是因爲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的原故。但是,潛意識裏,身體在抗拒,它想到的是短暫的行走後更爲疲累的自己,經驗告訴它,沒有哪一次的跟團出遊不是筋疲力盡的。

“上山住幾日吧!”一念起,便於心間紮下了根。帶着小娃,心下也忐忑,不知她們是否能呆的住,我是本着靜養來的,娃兒如若覺着無聊,便會纏人。誰曾料想,她們的定力倒足,成日因雨被困樓中,僅僅是樓上樓下跑跑,小貓小狗逗逗,就吚呀聲不斷。靜下來的時候,也在書桌前寫上幾筆,清晨在佛堂拜上一拜,茶餘飯後與師父靜坐閒聊,問她們想不想下山回家,她們倒口徑一致:“我們不想那麼快回去,多住幾天吧!”說來也怪,在家嬌生慣養挑三揀四的孩子,在寺裏成日喫素食,卻頓頓喫得粒米不剩,歡天喜地。

與孩子比起來,我顯得有些沉不住氣。上山那日因包裹沉重,便打消了帶書的念頭,只覺得有紙有筆,有人陪伴,總不至於無法打發時光。況且,不是想靜心嗎?參禪打坐,聽風觀雨,享受着炎夏中的清涼,已然是至高享受,緣何還要那麼多的外物來壓制?

終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山上的日子澄澈如水,閒暇如夢,卻總覺得辜負了大好時光。想着那麼多未完的工作與未結的矛盾糾紛,便心生焦慮。碌碌無爲與靜坐無爲相比,前者更能迷惑自己,總以爲做了就值得,哪怕二者的結局一樣。


晨間,聆聽聖智師父講白巖山禪房建設經過。偌大一幢房子,巋然屹立於山頂,無法藉助任何大型機械的搬運與參與,從發心到建成,其間的艱辛也只有親歷的人才能明瞭,更何況,建此禪房之始,絕大部分的資金根本就沒有着落。一件看似艱難甚至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這樣在聖智師父不緊不慢的話語中完成了,完成的輕描淡寫,完成的順理成章。

這些日子看他們的生活起居,平平常常,也可以說是懶懶散散,用大當家的話說,正是白巖寺特殊的地理位置才讓他得以悠閒自在,否則,如若日日香火鼎盛,他何以還有時間雲遊世界,到處講經說法?他這一言說着實讓我有些喫驚,尤如做生意,難道還有人希望自己生意慘淡門可羅雀?

這是“無爲而治”嗎?看似不做爲的背後卻深藏一顆熾熱虔誠的心,一心祈禱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一心造福地方百姓安撫人心,面對外物,心態平和,一切隨緣。果明師父從早到晚圍着竈臺,一撥又一撥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他都是笑臉相迎。兩娃在餐桌上的良好表現也皆因他做的素菜不鹹不淡,花樣繁多。師父話語不多,每當我們在席間誇讚他的好廚藝,他便面露喜色,一如得到表揚的孩童一般。這種不染纖塵的感覺在聖智師父身上亦可找尋得到。

誠然,白巖山的寧靜安詳,大自然的廣博包容造就了師父們的心性,佛前那一柱香,口中那一卷經書,一合掌一跪拜,善由心生,福自天降。一切皆緣,無須刻意去求,此乃無爲之大爲。

想想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日日心有所求,求而不得又煩惱叢生,無暇靜心思考,更不懂得靜待花開。舉目四望,急功近利者衆,樂善好施者寡,焦慮抑鬱者衆,無爲而治者寡。佛說,種善因得善果,我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這是白巖寺師父們的心境,亦是我此生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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