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祕的尾隨者(2)

媽媽出差了,臨走的時候,對韓月說:“這幾天黑豆胃口不好,不要再餵它紅薯了,紅薯反胃……”

韓月不高興了,她覺得媽媽對狗比自己都上心,於是嘟囔了一句:“不放心,你就帶上你的心肝唄!”

媽媽一愣,不說話了。走的時候真的帶上了黑豆。

家裏缺少了媽媽和黑豆,一下清靜了。第二天,韓月一覺睡到10點,醒了之後,她並不急着起牀,而是繼續躺在牀上刷手機。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她到廚房轉了一圈,懶得做飯,簡單洗了一把臉,下了樓。

她來到附近吉野家,買了一份中碗牛肉飯,一份泡菜,一杯可樂,打了包,然後回家。

從吉野家到她家,大約三四百米。她走在人行道上,一直低着頭,看路磚的花紋。一隻紅螞蟻在爬行。如果她擡着頭走路,也許就把這隻螞蟻踩死了。可是,現在她看到了它,於是小心地繞開了。

走着走着,她又感覺到了那個看不見的人,這次他和她的距離似乎更近了些,離她大約十幾步遠的樣子。

她回頭看了看,沒有人。

但是她沒有動,雙眼一直在搜尋。最後,她盯住了剛剛走過的一個公告欄。

公告欄下有一雙腳。

韓月觀察了一會兒,以爲是同事,於是大喊一聲:“朱峯!”

那雙腳卻一動不動。

韓月又喊了一聲:“朱峯,你出來!”

那雙腳還是沒有動。

她不再喊了,慢慢轉過身,繼續走。

背後那個人似乎又繼續跟隨了,距離她還是十幾步遠的樣子。韓月再次回過頭去,那雙腳還在公告欄下面,看來,走動的是另一雙腳!

她知道,噩夢又來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錯覺,或者神經出現了問題,如果背後確實有個人存在,那麼,她斷定,前幾天的那個人和今天的這個人,絕對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在韓月腦海中有個模糊的模樣:

三十多歲,高高的,瘦瘦的,臉色白白的,沒有什麼表情。他朝前走的時候,目不斜視;停下的時候,也是目不斜視。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醫院的來蘇水味。

她沒有再回頭,只是走路輕多了,雙耳嚴密地捕捉着背後的聲音。

那雙腳好像一直踩着她的步伐,這樣,她自己的腳步聲就成了干擾的噪音。

迎面走過來一個盲人,他拿着一根竹棍,一邊敲打一邊前行。他聽到了韓月的腳步聲,停下了。韓月馬上躲到一旁,不再走,盲人這才繼續前行。

韓月轉身看他。

他在空蕩蕩的人行道上走出了十幾步遠,又停下了,等了等,才繼續前行。

韓月的頭皮就像過了電,陡然一麻。

前面就是那條小巷了,她不敢再走,又拐進了路邊的那家服裝店裏。

老闆娘迎上來,熱情地問:“小姑娘,喜歡什麼衣服啊?”

韓月說:“隨便看一看。”

老闆娘就圍着她介紹起來,天花亂墜,寶雨繽紛。看來,這個店生意太冷清了。

現在人們都從網上買東西,幾乎沒什麼人關顧實體店了,即使偶爾有幾個人,也是來這裏試衣服的,試好了尺碼,然後從網上下單。

韓月覺得有點對不住老闆娘,於是提醒說,自己只是隨便看看,不用跟着自己介紹了,可是根本不起作用。

韓月一邊心不在焉地看着衣服,一邊轉頭朝外看。她感覺,那個人的臉好像就貼着櫥窗上,直直地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見老闆娘還固執地跟着自己,於是對她說:“你幫我看看,櫥窗外是不是站着一個人?”

老闆娘愣了一下,朝外看去,說:“沒有啊。”

韓月說:“謝謝。”

老闆娘說:“遇到壞人了?”

韓月說:“好像是。”

老闆娘說:“別怕,你住在哪兒,我送你!”

韓月說:“沒事的,我能行。”

然後,她懷着歉意離開了這家服裝店。

拐過那條靜悄悄的小巷時,她忍不住又回了一下頭,頓時瞪大了眼睛!!!

她沒有看到那個高高的瘦瘦的男人,卻看見了那輛嬰兒車!它又出現了,它還是忽左忽右地朝前滾動,那個嬰兒還在紗簾裏隱隱約約地看着她……她加快了腳步,想躲避一個噩夢的糾纏。

走着走着,背後突然傳來那個嬰兒的哭聲,那分明是哭給她聽的。她沒有回頭,直接走進了錦繡佳苑小區。

爬樓梯。

掏鑰匙,開門。

樓裏靜極了。這時候,韓月突然想到,應該把黑豆留在家裏,看看它是不是還像上次那樣狂吠不止,這樣就可以檢驗出背後是不是真有一個什麼東西了。

她是一個普通女孩,是一個肉眼凡胎,對於自然之外的東西,是一個盲人。而黑豆可以借給她一雙眼睛。另外,晚上媽媽不在家,黑豆在家裏,還可以壯壯膽。

她打開門之後,似乎有一股力量拽了一下她手中的袋子,“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她愣了一下,回頭看看,沒人。她蹲下身,把牛肉飯和可樂重新撿起來,然後急忙進了家,把門反鎖了。

她來到窗子前,朝外看去。有兩個小孩在踢足球,一個女孩在輪滑,三個老太太在聊天。

沒有什麼異常。

她平息了一下心跳,走進衛生間洗了洗手,然後坐在電腦前,一邊喫一邊上網。

她進了一個靈異網站,講述了自己兩次被尾隨的經歷。

有人給她出主意:下次你帶一個錄像機,放在包裏,鏡頭朝着身後,拍一路。回到家,你看看拍到了什麼……

聽人這麼一說,韓月越想越害怕。

媽媽又出差了,還帶走了黑豆,家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韓月沒心思喫飯了,把剩飯連同餐盒一起裝進袋子,扔進了廚房的垃圾桶。到衛生間刷了刷牙,又回到電腦前。

這時怪事再次發生了,韓月聳了聳鼻子,似乎又聞到了那股奇怪的醫院味道。

她把頭轉過來,眼睛盯着電腦屏幕,一動不動,實際上她在聆聽背後的動靜。

她感覺到,那個人跟她回家了……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呢?韓月家住在七樓,爬上來顯然有難度……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剛纔她進門的時候,袋子曾經掉到地上。如果沒有這個細節,她打開門,進來,接着把門關上,即使那個看不見的人就在她背後,他也沒有機會擠進來。說不定,就在她蹲下身撿東西的時候,那個人從旁邊跨了進來。

他在這個房間裏!

今天,韓月一個人在家,她將和這個看不見的人同居一室,度過漫漫長夜……她越想心裏越冷。

電腦的電流聲,吱吱地響着,這影響了韓月的聽覺。她慢慢滑動鼠標,關閉電腦。關機的音樂聲很大,把她驚得一哆嗦。

電腦關了,屋裏更安靜了,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韓月似乎察覺到,房間裏越安靜,背後那個人越小心翼翼。

她猛地轉過身,伸手朝後摸去,沒有摸到任何東西。她像盲人一樣朝前摸着,一直走進廚房,操起一把菜刀,然後慢慢走進了臥室。

她把菜刀塞到了枕頭下,關上臥室的門,鎖上,沒有脫衣服就躺下來。躺了一會兒,她又把那把菜刀抽出來,放在了枕頭旁邊。然後,熄了燈。

這一夜很黑。

韓月悄悄朝裏挪了挪,靠在了牆上,心怦怦怦狂跳不止。

她開始胡思亂想:

也許,多年前,她就讀的那個重點高中還有一個叫韓月的女生,考大學落第,自殺了,現在她沾上了另一個叫韓月的女生……

也許,有個男人愛上一個女孩,女孩不同意,男人殉情。那個女孩跟韓月長得一模一樣……

也許,媽媽殺了一個人,那個人很可能是當年爸爸的同事,他把爸爸告發了。媽媽把這個人碎屍之後,一塊塊藏在了冰箱裏……

韓月感覺這個人直挺挺地貼在了臥室門外,隔着門板,她似乎聽到了他壓抑的呼吸聲。

如果換了一個人,也許不會發覺這個人的存在,但是韓月能,因爲她有超常的直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熬到半夜的時候,韓月依然沒有睡着。她一直在繃緊神經和門外這個人對峙。

她不知道他是爲色,還是爲錢,或者爲命。或者什麼都不爲,他只想在她旁邊站着……

什麼事情都要有個結果。韓月不相信,他就永遠這樣站着,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也許,在她睡着之後,他就會從門下的縫子一點點爬進來,就像一條扁扁的蟲子然後站起身,恢復原形,慢慢地爬上牀……

突然,客廳裏響了一聲,似乎有人摸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上,接着,他敏捷地把椅子扶住了,很慢很慢地恢復了原樣。

接着,就再沒有動靜了。

韓月抓緊被角,嚇得想吐。終於,她忍受不了了,顫巍巍地叫了一聲:“誰?”

漆黑的客廳裏沒有任何聲音。

她再也不敢出聲了。她意識到,只要對方知道她還沒有睡着,就不會暴露自己。於是,韓月漸漸發出了僞裝的鼾聲,細微而均勻。

她相信,門外的人在嚴密聆聽她。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她似乎又聽到有人在廚房喫東西,在這深深的夜裏,那個咀嚼的聲音顯得極其恐怖。

這時候,韓月已經困極了,腦袋裏像糨糊一樣。平時媽媽管得嚴,十點半必須睡覺。而此時至少已經凌晨兩點鐘了。她不能確定,這個喫東西的聲音是不是幻覺。

聽着聽着,這個聲音又消失了。

她隱約又聽見沙發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好像有人輕輕坐在了上面……

天亮之後,一夜未閤眼的韓月下了牀,打開臥室門,警覺地看了看客廳裏的沙發,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她慢慢走進廚房,看了看每一個角落,似乎也沒有什麼異樣。

她拉開冰箱,眼睛落在了那袋麪包上……

麪包是媽媽給她買的,留給她當早餐。她還沒有動過,現在,塑料袋卻被打開了,裏面的麪包少了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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