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誤會,我該怎麼辦?

夜裏,我打着哈欠去廁所。

廁所的門虛掩着,按照我們的慣例,虛掩就代表裏面沒人。

在這間90平米的房子裏,住着3個女人和1個男人,我就是那個唯一的男人。

我經常看到清一色酷黑的內.褲飄揚在陽臺的上空,和那些絲.襪、蕾.絲、花花綠綠的BRA交相輝映。每當這時,我就會突然覺得:靠,租房子能租成這樣,也是一種藝術了。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姑娘們斷定我沒有偷.窺的惡習,於是,對我從不刻意設防,即便是廁所這個最隱私之地。

我推開門,按下開關。

燈沒有亮,再按,還是一片漆黑,該不會是壞掉了吧?

我準備回去拿手機打開電筒仔細檢查,剛要轉身,突然聽到一陣細弱的哭聲。

我嚇了一跳,深更半夜,廁所裏竟然傳出了女人的哭聲。

“誰?……誰在那裏?”我收斂尿意,虛張聲勢地問。

沒有應答。那個哭聲仍在繼續,不過聽起來並不真切,時斷時續,縹緲詭異。

我扭頭看向入戶門。

那是一扇鐵門,是進入房間的唯一通道,我們住8樓,不可能有人從窗戶進來。門,完好無損,還反鎖着。

廁所裏的人是從哪裏進來的呢?她……她該不會是從馬桶裏爬出來的吧?

這個想法僅僅在我腦子裏一閃,我的五臟六腑就被瞬間掏空了,身體變得像羽毛一樣輕。

我輕飄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開燈,燈依然沒有亮。又跳閘了!藉着月光,我打開手機電筒,磕磕絆絆地走到樓道里,把跳閘的空氣開關拉上。

屋裏一下明亮起來,我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摸到廁所。

燈光下,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上滴着淚,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唬住,一時間目光呆滯,但是哭泣仍舊繼續。

是夏雪。

夏雪身上只蓋着一條浴巾,露着大半個肩膀,抱着膝蓋蹲坐在蓮蓬頭下的角落裏,茫然無措,一臉天然呆,肩膀一聳一聳地哭。

地上一大灘水,身上還掛着泡沫。

夏雪看到我,竟然沒有任何驚慌失措,她愣了一會,隨即哭得更加厲害了。

我僵在當地,思考了足足半分鐘,然後轉身回屋,拿來一件襯衣,走過去披在夏雪身上。

夏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任憑我怎麼勸,卻始終不肯起來。

我不知所措,問道:“夏雪,你……這是怎麼了?大晚上的……這是要鬧哪樣?”

夏雪只是哭,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我急壞了,第一個反應是趕緊把夏雪送回她的房間。她的門敞開着,被子攤在牀上。

我繼續扶她,可是她根本不理我。

“怎麼了?你倒是說啊,你……嚇着我了……”雖然我經常寫恐怖小說,實際上我膽子挺小的,如果夏雪被什麼附體了,那我該怎麼辦啊?

我蹲在夏雪旁邊,斟酌着詞句:“夏雪,你快起來吧,這……地上多涼啊……”

夏雪又哭了足足五分鐘,直到我膝蓋都麻了。

“夏雪,你再這麼哭下去,房子都要被淹了,屋裏可沒有救生圈啊!”

夏雪終於開口,斷斷續續地嗚咽道:“我……我起來洗澡,然後……洗着洗着,熱水器就噼裏啪啦冒火花了……然後……然後就停電了……嚇死我了……哇……”

夏雪放聲大哭,傷心欲絕。大半夜的,夏雪的哭聲聽起來格外驚心。

我特別擔心被熟睡中的小曼聽到。我和小曼的關係在快速升溫,她馬上就要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了,如果這個時候讓她以爲我對夏雪做了什麼,可就前功盡棄了。

我連忙哄夏雪:“好了好了,沒事,可能是短路了,這是個老熱水器,線路老化了。你沒傷着吧?”

夏雪搖搖頭。

“那就好那就好,哎?可是……大半夜的你洗什麼澡啊?”

夏雪淚眼盈盈地看了我一眼,肩膀繼續聳動,又要哭。

我嘆了口氣,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夏雪乾脆趴在我肩膀上,放聲哭起來。她滴着水的胳膊上傳來陣陣冰涼,身上還有沐浴露經過女孩身體後獨特的香味。

我全身僵硬,心裏七上八下,夏雪啊夏雪,你不穿衣服這樣趴在我肩膀上哭,就算你胸前只有一個鼠標墊,就算你沒有美腿,可是……可是你畢竟還是個小蘿.莉啊……你是想玩兒死我還是怎麼?

當時我就穿着一件大褲.衩,此情此景,小兄弟……竟然……可恥的……昂首挺胸了 。

這個熊.孩子!

我同時收斂着尿意和心神,不住聲地安慰夏雪。

夏雪哭着說着:“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燈一下子黑了……也沒有人管……我總是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好……連洗個澡也能洗跳閘……嗚嗚嗚……”

我聽到這裏,突然感受到了夏雪心裏的那種冰涼。

一個人,一直一個人,什麼都一個人。

沒有人告訴她天冷了,該加衣服了。

一個人坐地鐵,一個喫飯,一個人玩電腦。

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起牀,一個人……

我嘆了口氣,拍着夏雪的肩膀,說:“好了,快起來吧,地上這麼涼,會生病的。”

夏雪哭聲漸漸止住,擦了擦臉,點了點頭。然後扶着我示意要站起來,我連忙站起來扶她。

“哎呀……”夏雪身子一滯,嗚咽道:“我……我大腿麻了。”

我深呼吸,看了看小曼的房間,房間緊閉,嗯,小曼睡覺還是比較死的。好吧,我俯下身橫着抱起夏雪。

夏雪身子先是一硬,隨即,又軟了下來。

我發熱的手心接觸到夏雪冰涼大.腿的時候,心中一股奇特的感覺升起來。

夏雪緊緊地扯着浴巾,似乎也察覺到小範圍空氣裏的詭異。

我心跳得很快。

夏雪身子很輕,估計只有九十斤不到的樣子。尤其是不穿衣服之後,就更輕了。

我一直懷疑,柳下惠是個性.無能。坐懷不亂,純屬扯淡!

我幾乎走不動了。

我抱着夏雪,這個時刻從廁所到夏雪房間,短短的幾米距離,竟然變得無比漫長。

夏雪突然安靜了。

她摟着我的脖子,完全放鬆下來。

手臂上傳來的冰涼,帶着一種夏雪身上獨有的悽楚。

我心裏不斷重複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送夏雪回房間。給她蓋好被子。然後唱個兒歌,哄她睡覺。扮演一下夏雪爸爸的角色,不能做出任何對夏雪不敬的事情。

否則……小曼是不會放過我的!如果我今晚上把夏雪怎麼樣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況且,還有夏雪爸爸。夏雪爸爸上次來都撂下狠話了:如果我把他女兒給怎麼了……

我耳中突然響起來那首歌: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

我抱着夏雪,經過小曼的房間。

只要把夏雪送回去,關上門,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躺下來,小兄弟就安靜了,世界也就安靜了。

可是……

墨菲定律應驗了:你最擔心的事情一定會發生!

就在我抱着夏雪經過小曼房間的當口,門猛地打開了,小曼穿着潔白的睡衣,死死盯住抱着夏雪的我。

夏雪身上只有一條浴巾。

我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條大褲衩。

夏雪身上還滴着水。

小曼直直地看着,原本還殘留的睡意,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能感覺到,夏雪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

我死定了。

我剛要開口,突然感到褲.衩上一陣溼熱。小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到我的褲.衩上。

我低下頭一看,黃色的褲.衩上,竟然有一大攤血污。血經過我的褲.衩之後,還在不停地往地下滴着。而這些血的來源,竟然是夏雪的……

我瞬間明白了,我就說夏雪爲什麼大半夜的跑出來洗澡呢?原來是……大姨.媽來了,弄髒了大.腿啊!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站着,我邁不動腿,夏雪大腦反應機制基本已經死機,而小曼,面色平靜地站在一米開外,身上散發出一種冰冷而強大的氣場。

如果氣場能殺人的話,我已經死掉無數次了。

我突然覺得,跟現實生活比起來,語言是多麼蒼白無力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婷婷的房門也緩緩打開了。

婷婷穿着一件凸點的連衣裙,揉着眼睛,看到明晃晃的燈光,看看一臉正氣的小曼,看看扯着浴巾死機中的夏雪,看看抱着夏雪的我,看看地上滴下來的血……

一時間,婷婷張大了口,竟然有些恍惚了。

我率先反應過來,飛速地把夏雪運到房間,放在牀上,然後轉身出來,輕輕地關上夏雪的房門。

全程夏雪已經化身爲一臺死機的電腦。

我走出來,我深呼吸,我站在小曼對面。

一旁的婷婷看看我,再看看小曼,察覺到空氣中的重重的殺氣,於是知趣地退回去,關上門。

小曼看着我,面色平靜。

沉默。

我被小曼看着,臉上的各種表情肌已經僵化,不但不敢說話,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我大腦卻飛速地運轉着,怎麼用簡單明瞭又可信的話,讓小曼明白剛纔發生的一切呢?

三句話,我預感到,三句話如果說不好, 我就沒有再說其他話的機會了。

我說:“小曼……”

我只說出這兩個字,然後小曼突然展現出一個天蠍座女生最霸氣的一面。

她一個耳光甩過來的同時,又佛山無影腳般的踢了我一腳,我左臉火辣,右腿發麻。

我直接被打懵了。

小曼退回房間,砰地關上門。

說實話,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接受不了這個畫面。男朋友大半夜抱着一個一絲.不掛的女孩,這個女孩還是我們的室友,這個女孩還在流着.血……

這是需要一篇博士畢業論文才能解釋清楚的誤會吧?TMD我只能去恨夏雪早不來晚不來的大姨.媽了啊。

夏雪,大姨.媽來了你怎麼能去洗澡呢?

客廳裏,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突然僥倖地想,哎?這不會是一場夢吧?

我拍了自己一巴掌,疼,這個夜晚是真實的,並不是夢!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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