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我家的怪事……

李大爺老伴去世了,火化後他把骨灰存放在地下室。這個消息傳開後,整棟樓的住戶都毛了,尤其是我妻子。

妻子對地下室有一種天然的恐懼,那裏沒有窗戶,進不來陽光,常年陰森森的,一走進地下室,她就聯想到低矮黑暗的墳墓。

妻子從不敢一個人去地下室,每次都要叫上我,並且一邊走一邊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好讓地下走廊裏的聲控燈提前亮起來。即使這樣,她依舊緊緊抱着我的手臂,不敢遠離我半步。

得知李大爺地下室存放骨灰的事後,妻子的臉當時就白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去地下室了,即便我們一家人陪着也不行。

地下室死寂無聲,李大爺的老伴變成了一捧灰,靜靜地躺在盒子裏。他家地下室門的顏色不是常見的藍色、黃色,而是瘮人的黑色,遠遠看去,像個豎起來的棺材,每次經過那裏,後背都感覺冷颼颼的。

事情不只是讓人恐懼這麼簡單。

有天晚上,我正在碼字,突然聽到樓上傳出一陣響聲:嗒,嗒嗒,嗒嗒嗒嗒……

一開始,聲音的間隔比較長,然後越來越短促,最後響成一片。

聽聲音判斷是玻璃球一類的東西掉到地板上,然後彈起來又落下,最後向遠處滾去。

樓上是一對小夫妻,孩子剛五歲,正是淘氣的年紀,我猜想,可能是小孩子在玩兒玻璃球。我沒當回事,繼續碼字。

可是不經意間,看了一下電腦右下角的時鐘……凌晨一點!

誰家的孩子這個時間還不睡覺?午夜子時,城市進入到最寂靜的時刻,白日的喧囂,在夢的湖底落定,世界一片死寂,可樓上的小寶還在玩玻璃球,太不可思議了。

第二天,我在樓道里碰到了這對夫妻。巨大的好奇心驅使着我揭開玻璃球的祕密,於是我問:“你家小寶呢?”

“這孩子太皮了,今年鬧疫情,幼兒園不開門,天天在家鬧騰,煩死了。”小寶爸爸說。

“白天玩兒累了,晚上就該早早睡覺了。”我故意把話題往晚上引。

這時,媽媽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答非所問地對我說:“前幾天被姥姥接走了,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什麼?你家小寶昨晚沒在家?”這個答案太讓我意外了。

“是啊!”

“那你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我繼續試探,也許是這對夫妻童心大發,趁孩子不在,玩起了兒時的遊戲,彈玻璃球?

“可不,我們十點就睡了,一直睡到自然醒……”

我的身體彷彿一下被掏空了,腹腔裏變得空空蕩蕩。樓上夫妻十點就睡覺了,我卻在午夜一點聽到了玻璃球在樓板上的彈跳聲,是誰把球丟到地上的?

這天晚上,我不敢一個人在書房碼字了,早早上牀睡覺。

我關了燈,月亮安靜地掛在窗外,整個世界好像只有它和我在對視。

衛生間的地漏“嘩啦”響了一聲,接着就安靜了。就像有人想移動它,不小心弄出了聲音,這個人趕緊住手了,屏住呼吸在聽。

我一下就坐起來,走進去,打開燈,地漏蓋子蓋得好好的。我蹲下來,把蓋子打開,朝裏看。

裏面是個黑洞,冒出潮溼的氣味。

我足足盯着那個黑洞有五分鐘。

終於,我說話了:

“你是李大娘嗎?……”

“你有什麼故事要告訴我嗎?……”

“你知道,我是寫小說的,如果你有什麼委屈,我可以用筆幫你伸冤……”

黑洞裏的‘東西’,似乎比我老練多了,始終一聲不吭。

說着說着,我感覺自己都神叨叨的了。最後,我拿起地漏蓋子,又說:“那我關門了?哪天你想現身的時候再來串門吧……”

然後,我把蓋子蓋上了。

我沒有用任何東西壓住它,假如裏面是個靈物,我根本壓不住他。我壓住地漏,他可能從馬桶裏鑽出來。我壓住馬桶,他可能從水龍頭裏鑽出來……

我回到牀上躺下來,繼續聽衛生間的動靜。

死寂無聲。

我熬不住,終於迷糊了。

大約凌晨一點多鐘的時候,又有什麼聲音響了一下,把我弄醒了。

我豎起耳朵聽了半天,安安靜靜。但是這騙不了我,剛纔肯定有聲音,而且來自書房!

我爬起來,輕輕打開臥室,走出去。

一束幽幽的光從書房的門縫中飄出來。

剛纔,我明明關掉了所有的燈,現在,書房的燈居然自己點亮了。

……???

我走到書房門口,趴在門縫朝裏看了看,大喫一驚:有什麼東西從電腦顯示器中扔出來,噼裏啪啦滾了一地。

我走進去,彎腰仔細看:“我的電腦”,“我的文檔”,“網上鄰居”,“Internet Explorer”,“開始”……

我感到更奇怪了,這些東西都是電腦桌面裏的,要扔的話,也應該扔到“回收站”裏,怎麼可能扔出來呢?

正這樣想着,“啪啦”一聲,“回收站”也被扔出來了。這個小筐子一直滾到牆角才停下來。

我擡頭看,顯示器上什麼都沒有了,光禿禿的,如同一張沒有五官的臉,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接着,我猛然聽到背後有個老太太的聲音:“辛遠,這臺電腦你現在不用吧?”

那聲音沙啞、枯老、緩慢又遼遠。

我回過頭,背後沒有人!我下意識地向旁邊跳了一步。

就在這時,只見電腦桌前的椅子好像長了腳,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往下一沉,似乎有人坐了上去。

接着,鼠標開始緩緩滑動,它在那張被挖掉五官的臉上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我的電腦”,“我的文檔”,“網上鄰居”,“Internet Explorer”,“回收站”,“開始”……

“辛遠!”妻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身旁,她表情恐懼,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快把那個東西趕走!”。

她是個溫柔的女人,平時說話柔聲細語,今天表現特別反常,明顯是嚇壞了。我撫着她一頭漂亮的栗色的捲髮,安慰道:“有我呢,沒事,沒事”。妻子經歷過很多磨難,和我在一起後,我特別寵溺她。

半個月之前,妻子就懷疑有什麼東西隱藏在我們家中。

第一次狀況發生在她洗澡的時候。

當時,我正在客廳看電視,突然聽到了她的尖叫。

我趕緊跑過去,只見妻子拼命拍打着水管。好像,要趕走某樣東西。看我進來,一下撲到了我的懷裏,渾身顫抖着告訴我,水管裏說話聲……

這根水管從上到下,連接着樓頂的蓄水罐和淋浴的蓮蓬頭,再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的管道,發出點古怪的聲音並不稀奇。可無論我怎樣解釋,妻子還是堅定地認爲是人發出來的聲音。

她幾乎是跪着哀求我把那個東西趕走。

我實在不忍看她如此恐懼,於是把她送回了孃家,然後自己一個人在浴室呆了一夜。

那一晚,除了穿堂而過的風聲,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第二天,我就把妻子接了回來。

我撫摩着她的捲髮告訴她,我已經把‘那個東西’趕走了。她鬆了一口氣,很開心。

此後相安無事了幾天時間,直到今天晚上。

“辛遠,上次你騙了我,你沒有把那個東西趕走!”妻子低着頭,哀怨地對我說。

“對不起,明天我一定想辦法!”我向她保證。

第二天,我去找我的大學同學周宇。

周宇大學一畢業就鑽研起了“易經”,一發不可收。此後以算卦、看風水爲業,名頭很響。雖然他不像我們有個體面工作,卻買別墅,購豪車,日子比我們這些打工狗強多了。

見到周宇,說明來意。他沒給我擺大師的臭架子,很認真地在一張黃紙上畫了一張符,讓我回家後貼在自家大門上。然後又跟我說:“像你老婆這種情況,更多的是心理因素,缺乏安全感所致,你以後要多關心她……”

沒想到,一個風水師卻給我講起了科學。

我沒心思繼續耽擱,馬上趕回家。

可是,妻子卻不見了蹤影。

她在桌上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辛遠,我還是不太相信你,我要自己把那個東西趕走。”

她到底去了哪裏?我一個人呆在家裏苦苦思索。我去過她可能會去的所有地方,但一無所獲。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有一天,我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沙發上,突然聽到了一些聲音。那聲音是從浴室傳來的,剛開始很小聲,然後漸漸變大,嘈雜熙攘。有腳步聲,有多人的說話聲,有遠遠近近的呼喊聲。

我趕緊跑進浴室,裏面的聲音大得有點震耳欲聾,充斥着雜亂的碰撞聲,其中,彷彿有妻子的叫喊聲。

那些聲音,都是從那根粗大的水管裏傳來的。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擰開了水龍頭。

有一些栗色的東西流了出來……不是水,而是大把的捲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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