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途

当年我把考卷上"排卵"的选择题勾上"排岀体外"时,我便成了班上的人物。最浅显的问题,被我这番复杂化,真的笑喷了,时至今日,仍有同学问我那个卵子成人没有。

这是年轻时的糗事,那时是什么都不懂,上课从不专心致志的听,脑子里想的尽是下课后怎么乐的事情。

刚进校门,一切都是新鲜的,外向的性格容不得我内敛自己的想法。要知道,枯燥的上课对于一个贪玩的学生是一种无尽的折磨,于是捣乱便成了上课的日常。

人体解剖学是基础的第一课,两具人体模型在晚自习的讲台上相靠面立便是自己的杰作。年轻时只觉得这特好笑,这种没心没肺的操作也就惹起了任课老师的无名之火,继而自己也就自然而然的被老师们记住了。

学医是艰辛的,那种艰辛常人往往无法体会,那是一只手掌需背诵的内容都可以学上半个月的苦楚,所以,当你看到医生鬼画符般开处方赚生活费时,千万不要多想你的挂号费那么贵的事情,一望一问之中,是很多年积攒起来的感觉,是无数个日夜的痛苦煎熬获得的认知,绝没有轻而易举的捷径。为了弄清楚人体的复杂结构,那些人体标本散发的福尔马林味道足可以令人梦魇终生,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确实不易。

靠近海边的镇上医院,我在那度过了半年的实习生涯。门诊的第一天,便遇上了一个乳痈,一大盆随手术刀喷涌而出的脓血让我忍不住夺门而出,血、脓、腥、臭这是贯穿医生日常的工作,没有任何诗情画意,说得通俗一点,医生就是人体的修理工。

渐渐的,我熟悉了医院的流程,在各科室的轮换实习中,体会到了成就的喜悦,想到即将能成为独档一面的医生,心里总是忐忑和自豪相交集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天脱下大挂刚下班,诊室门口急切的呼喊声让我走岀门外,只见不远处,家属揹着个病人匆匆的向诊室方向跑来,我意识到这是个急症,未等穿上白大褂,家属便把病人放置到医诊床上,我一面问怎么回事,一面看着仰躺床上的病人,只见病人面无血色,表情僵硬。我伸手触了一下他的脉博,听诊,翻开眼晴,此时病人的曈孔放大,已无生命迹象。赶过来的值班医生检查后提笔给家属签发了通知书。

这是一起无知的悲哀事件,是一起最不值得提及的荒唐,以自己的身体做一次不怕电的勇敢,这种对生命的无知已经不是医护的范畴,自此,我再也不局限于当一名好医生,各方面的提升和涉猎其他行业成了我人生的方向。

如今,看到一些在理疗馆呆几个月就岀门开摊的人,我相信她们除了胆子大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知晓人体的基本知识,拿着银针,捧着艾炙,抓起刮板,撸起袖子,只要躺在床上,任何症状都可以千遍一律操作。放血、火攻、药泡、挑痧等等五花八门,只要医院医生不敢做的,她们都放心干,尤其一些味良心的人,用上加倍量的激素、止痛药、虽然症状是一时的解除了,但对肝肾以及全身代谢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让很多人悔恨终生。

最可笑的是,那些学神农尝百草的人,翻了几本原生草药谱便满山遍野的去采集药材,日常的冲泡,饮食都必加入采回的材料,结果是弄得面黄肌瘦,各种身体机能紊乱。

一个人的身体在正常的状态下,无需添加任何外来多余的东西,人体有自我调节功能,在自身元素缺少的情况下,会有意识的需要补充。像身体缺乏蛋白质,就很想多吃肉,而己身体不缺是没必要画蛇添足的,服药不对症,而导致肝肾衰竭者比比皆是。

医是一个系统的学问,不光是理论上掌握,实操是最关键的,故所以,在医院里,常遇到实习和见习医生就不足为奇。

懒得动脑的医生,往往执着于书本上的理论而忽视许多的个性差异,这些人即便行医多年,也不会有所见树。

好的医生,常是举一反三,在不断的探索中,很快就能找到病之根源。不动脑按步就班的庸医只会频繁的籍住仪器和化验结果开处方,结果病人只能是误了病情,费了金钱。

那天在电梯口遇上一位邻居,看到他疲惫的神情,我便询问他,他说颈椎痛已经快半年没睡好觉了,有时要服止痛药才行。这段时间经常出现肋痛,刚才去医院,肋痛验了血,发现转氨酶升高,各种怀疑折腾了半天才回来,始终查不出结果,他都快要崩溃了。我看了他的脸色,怀疑他的转氨酶升高不太像是肝岀问题,极有可能是乱服药的结果。

我示意他在楼下大厅的凳子坐下,经详问,我明白了他的大致情况,吃多了止痛药,转氨酶升高那是必然的,我扶着他的头,顺手就帮他简单处置了一下。须臾之间,他精神为之一振,颈没那么累了,肋间的痛似乎也消了很多。其实这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他身体所有的不适都是椎体偏移引起。

第七颈椎与第一胸椎的结合处岀现椎体偏移,往往导致夜寐恶梦连连,胸背痛与及肋间神经痛,只需将椎体置于膝位,轻轻一掰,椎体就能复位。各种不适也随之消失。这看似简单的动作,没有十年八年的功㡳,断然是做不到的,所谓熟能生巧便是如此。

我庆幸自己早年学医,每当自己和家人身体有不适时,都能作简单的处置。这种能医好病的成就感远胜于获得财富的喜悦。平时慕名的人大都喜欢来喝茶聊天,顺带把病给治了。人只要有些拿手的本事,就不会缺少朋友,同时也会受人尊崇。

如今回想起来,年轻时我稍微多懂事一点,现在恐怕也是一个名医了,只是自己贪玩的性格耽误了一代名医的成长,以至于现今只能靠一些雕虫小技混饭,真是少年不知勤学苦,老来方知读书迟。

好在自己多年的功底未曾荒废,多多少少还有一两门巧技压身,所以才得以优闲度日。人一辈子,有一些拿得岀手的技能,都会活得有滋有味,和朋友聊天,也能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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