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上學記 6 | “田寡婦”
多年後,同學聚會,還叫田老師爲“田寡婦”。
其實,田老師是個男的。
大概是因爲我們學過一篇課文《田寡婦看瓜》,有調皮的同學,就給田老師起了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綽號。
田老師自己似乎並不知道。
初一剛開學,他讓同學們推選班長。
學生們一般認爲,誰學習好,誰就是好學生。
我小學升初中考了全校第一名,很多同學推薦了我。
那一天,田老師把我到教室外。
“康磊,你被大家推選爲班長,你想當不想?”
我低頭看到田老師手裏的紙,上面寫着學生們推薦的名單。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小學時,我只當過小組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班長職務,但我想試試。
我低着頭,心裏思忖着該怎樣說。
剛要張口,田老師說道:“這樣吧,我看你個子也不高,老師怕你管不住學生,還是別當了。”
田老師替我做了決定。
我欲開的口,又緊閉上了。
那一刻,心情複雜,輕鬆解脫又遺憾失望。
整個初中階段,我因爲個子矮,連組長都沒做過,更別說班長了。
那時候,田老師剛分配到學校任教不久。
剛登上講臺,教語文,田老師操着一口鄉下口音,ai、ei分不清,讀起課文總不禁讓人發笑。
他雖然是班主任,但語文課上紀律很亂。他不時要停下來吵一陣,才能繼續講課。
考試前,他總是強壓着我們背誦《基礎訓練》上的每一道題,還時常把學生叫到教室外提問,人人過關,嚇着大家都很緊張。
曉亞是班裏的攪亂分子。
有一次,曉亞與建軍打架,被同學告到田老師辦公室。
大家圍在辦公室門口看。
田老師上來就批評建軍:“那麼大個子,還欺負曉亞,看你倆比比!”
說着,就拉着建軍站在了曉亞跟前。
曉亞仰着頭笑着看着一臉憤怒的建軍。
“是曉亞先踹我的!”建軍爭辯道。
“啥也別說,你個子高就是欺負小同學!”田老師不給建軍解釋的機會。
“去去去,門口的學生都去回教室上課!”田老師衝在門口,把圍觀的我們趕走了。
建軍哭着回到教室。
曉亞倒像鬥勝的小公雞,趾高氣昂地踱進步子進了教室。
同學們私下裏傳言:曉亞的爸爸是局長,田老師鄉下愛人來縣城的工作,就是曉亞的爸爸安排的。
每每下課時,就會有同學喊着“田寡婦下課了”!
田老師只是裝作聽不聽,夾關書本,快步回到辦公室。
元旦聯歡會上,師生一起表演節目。
田老師只會演唱他的拿手曲目《牡丹之歌》,聲音洪亮,音域寬廣,悠揚婉轉。
全校師生熱烈鼓掌,紛紛讚歎:“田老師真該去教音樂!”
我們班學生也在鼓掌,只是用手背。
我們班學生也在吶喊,只是像起鬨!
學生的心是敏感的,也是靈通的。
老師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學生都會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一個老師不能用平等公正之心,對待每一個學生,學生會用自己的方式表達看法。
尊重每一個學生,鼓勵、發現、培養每一個學生,是老師應該做也能夠做的。
而隨意地否定一名熱切成長的學生,有意地偏袒一個利益相關的學生,則爲衆人所不齒的,哪怕他是個孩子。
呵護學生,爲學生種下尊重、公平的種子,還是謀取私利,播撒功利、世俗的病菌,是人師還是蠧師的關鍵區別。
我已爲師,當自警以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