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惟一當衆辱罵過我的學生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爽是我調到縣城學校第一年裏,遇到的最令我頭疼的學生。

抽菸、上網、頂撞老師、無故曠課……,甚至還在私下傳播色情信息,幾乎問題學生能犯的錯他都犯過。

那一天下午回到家,我正喫晚飯,物理老師打來電話說,晚自習時,爽與同桌打起來了。

放下電話,我再也喫不下飯。

這樣的學生耗費了我太多的精力,讓我幾乎對自己的管理能力產生懷疑。

我思忖着,明天要不要向校長提出辭去班主任職務?

但理智告訴我,不能被學生“打敗”,我得好好治治他。

次日,處理過爽的問題後,我專門委派了幾名學生,要求他們特別留心爽的言行,發現異常及時向我報告。

果然沒出兩天,就有學生向我報告,爽偷偷在衛生間抽菸。

課間,我把爽叫到辦公室,命他向我吹氣,他身上明顯的煙味兒,幾乎要把我薰倒,可他就是不承認自己抽菸。

我很泄氣,放他回教室去。

但我在內心暗想:一定得抓他個現形!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騎車在爽必經的廣場路邊守候,準備“守株待兔”。

不一會兒,爽騎着自行車悠悠達達馳了過來。

我跳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下車!——讓我摸摸你的兜!”

爽完全沒有防備,下了車,呆在原地。

我順勢把他上衣、褲子的口袋搜了個遍。

果然,在褲子左後兜裏發現一個香菸盒,裏面還有三根香菸。

“走,跟我回你家去。”我拉着他的車子,把他帶到了家。

當我看到爽的家時,我才知道爽之所以如此的原因。

這是一個外表看上去嶄新的改造房,裏面卻空空蕩蕩,擺放的家居,樣式老舊,完全沒有新房裝修的樣子。

從父母的嘴裏瞭解到,新區改造,很多村子要城鎮化,爽家的村是第一批,這幾年村民精力全放在拆遷、跟政府鬧、翻蓋房子上了,哪有時間管自家孩子?

這樣的家庭並不在少數。

在交流中,我才知道了,爽的父母年近五十,靠給人拉沙土掙工錢,家庭條件拮据。上有一女,已上大專,老來得子,倍加寵愛,已至嬌慣成這個樣子。

我不好再抱怨他們教育的無能,只把爽帶煙、吸菸的事,向他們彙報,匆匆離開他家。

不料,第二天,爽跟他的母親來到學校,直接找到校長辦公室,狀告我半路截學生,管得太寬。

校長好言相勸,打發出校。

下樓時,爽還提着我的名字,破口大罵,聲言:別讓我在路上見到姓康的,見一次打一次!

好在有校長安慰我,不然,我會火速地衝下樓去,與爽大幹一仗,以解我心頭憤怒與委屈。

明明我有理有據,抓了現形,交給家長,家長不但不能好生教育,反倒陪孩子帶頭鬧事,還告狀到校長處,當衆辱罵老師!

校長苦笑道:別和這樣的學生一般見識,我們相信康老師是沒有錯的。

話雖這樣說,我內心還是窩火氣憤。

幾天裏,我情緒低落。

等慢慢平靜下來,反思這一罵,我倒是清醒不少。

在此之前,我一直自詡自己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班主任,關注每個學生的學習,及時幫扶他們解決學習上的困難。

採用嚴厲的手段教育問題生,力爭給班級帶來良好的班風,讓更多的家長不因個別學生的問題抱怨我的失職。

但爽的當衆一罵,讓我瞬間明白:也許自己之前對自已教育管理的認識是片面的。

我關注學生,更多的成績,是分數,是名次。

對於問題生,更多是懲罰和訓誡,沒有沉下心來了解和幫助。

我連學生的家庭情況都不知道,連學生父母的教養方式都不瞭解,只注重學生的問題行爲,沒有看到行爲背後的原因,沒有走進學生的內心,用更平等的心態去對待他們,靠融洽的關係和悉心的關注去影響他們。

在處理學生的問題時,非要抓住“證據”,壓制住學生,雖然“贏了”學生,卻沒有“贏得”學生!

隨後的一週裏,政教處介入,讓爽停課一週,當面檢討後,正常入班上課。

爽隨後變得平穩多了,或許是在家時父母重重教育了他,或許是他的辱罵把之前的情緒都宣泄出來了。

我也變得更平和了。

我知道了,教育是有邊界的,要能夠在尊重學生人格的基礎上,慢慢走進學生的內心,才能影響教育他,僅僅【攻身】不如【攻心】。

爽後來還是退學了,是他自己實在受不了學校的要求,主動退學。

幾年後,他通過QQ向我拜年問好,提到辱罵我的事,他表示很抱歉,說,現在在外地打工,老闆對待員工哪有老師對學生好?

看到這樣的文字,我們似乎冰釋前嫌。

我卻永遠記得他。

記得他,並不是因爲他是惟一一個當衆辱罵我的人,而是因爲他是用另類方式敲醒一個沉迷自我教育迷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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