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流成海洋(第八章)

                      分歧

王老師第六次相親失敗,決定永遠將下半身封禁起來的那天晚上,錢老師也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和王曼暫時分開,搬到學校宿舍住。

錢老師感覺,最近幾個月,這四個最親密的朋友對自己有點冷淡。

婚姻生活一團亂麻,工作上也諸事不順!如果這幾位朋友再疏遠自己,那就真成孤家寡人啦。

搬到學校宿舍那天,下晚自習以後,錢老師從小賣部買了零食,又買了一瓶高度白酒,他想和已經長期住校看晚自習的王老師好好聊聊,畢竟,這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咱倆有多久沒在一起認真聊天了?”錢老師將酒瓶子對着嘴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無精打采地說。

“我對你一直都很認真,只是你不認真而已。”王老師坐在牀上低頭看着手中的《道德經》,頭也不擡地回答。

“喝一口?”李老師將酒遞過來。

“我不喝酒,你知道。”王老師擺了擺手,繼續看書。

“不想跟我聊?”李老師仰起頭又灌了一口酒,失落地說。

王老師放下手中的書,緊盯着李老師。

“我很不理解,你倆結婚才半年多,就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我覺得,千錯萬錯,你的錯,人家捨棄一切隨你過來,你怎麼能忍心跟人家分居!”

“你不懂!我壓力很大!”

“你們到底怎麼了?”

“老趙咱們仨一起長大,我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但對我來說,你的爸媽就是我的爸媽,你知道的,咱爸媽從來不管我,你和老趙更不會管我。現在好了,我幹什麼事情都要經過她的同意,我他媽每天出門穿那條褲衩子都得聽她安排!我實在是受夠了!”

“就這?”

“我想盡快要個孩子,她不同意,她非要等到買樓以後再要!我計劃了一下,按目前這種攢錢的進度算,要想攢夠首付至少得三年。大哥,三年,三年後我都二十九啦!”

“二十九怎麼了?二十九你就失去生育功能了?我就不明白,你爲啥這麼着急要孩子!”

“爲了心裏踏實,爲了儘快給自己留個根!”

“你這個想法真是莫名其妙!你結婚就是爲了傳宗接代?”

“不全是,但主要是。”

“結了婚必定被束縛,不結婚又很難傳宗接代,這很矛盾!”

“所以,去年培訓的時候我去找她,我根本就沒想過結婚,我也沒想到她會捨棄一切跟我過來,我當時沒有退路!”

“唸完經打和尚,提起褲子就不認賬,你這樣說有點無恥!而且,你這種態度真讓人難以忍受!”

“我本來就這樣!”

“不是,你以前不這樣,以前你對任何事都充滿熱情,你充滿活力,你的朝氣能感染身邊每一個人。再看看現在的你!上班就遲到,下班就跑進麻將館,不備課也不認真上課,整天抱着手機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星期培訓,你是不是舉着手機正對着人家攝像頭玩遊戲了?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要不是老孫在局裏給你託關係,你的處罰通告昨天就在網上公佈了!”

“你不要扯別的,我跟你聊的是我跟王曼的事。”

“好,那咱們就好好聊聊你跟王曼的事:按你的說法,人家大老遠過來嫁給你,你不但不領情,反而是被強迫了?”

“我可沒這麼說!”

“你剛剛那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沒這樣想!”

“錢朝陽,你真沒意思,連真實的想法都不敢承認!”

“好,我就是這樣想的,難道我這樣想有錯嗎?”

“當然錯了!你是男人,你得負責任!”

“我首先是人,我得先爲自己考慮!”

“爲自己考慮沒錯,但前提是你不能傷害別人!”

“我傷害誰了?”

“你說呢?你傷害人家王曼了,你把人家傷透了!”

“她還傷害我呢?”

“她晚兩年生孩子就傷你了?管你就是傷你了?”

“對,就是傷我了!我不用她管,我也不用你管,誰他媽都不能管我!”

錢老師站起身,將喝得只剩一半的白酒瓶重重砸在桌子上,憤怒地喊道。

“行行行,你別生氣,咱們好好聊。誰對誰錯先不論,但咱們身爲男人,是不是得有個男人樣?男人照顧女人,那也是你應該做的呀,對不對?”

“那是對陌生人,在婚姻上說,男女雙方就是平等的。”

錢老師重新坐回到牀上。

“你這樣說就不合理了,對陌生女人要照顧,對自己老婆反而要平等了?陌生人比家人還重要?”

“對外要講公德,對內得講權利!”

王老師看着眼前這個正在不斷將花生米送進嘴裏的陌生的怪物,內心不禁產生一種極度的厭惡感。

王老師無言以對。

沉默。

對於一個極度自我的人,你不要試圖改變他一絲一毫,你只能沉默。

錢老師此時已經醉眼朦朧,渾身散發着一股難聞的酒氣味。

“婚姻就像一座城,外面的人想進來,裏面的人想出去!”

錢老師低頭望着桌子上喫剩的食物殘渣出神地說。

“我相了六次親,被人嫌棄了六次。你根本不明白,一個女孩兒不跟你要任何物質上的東西,而只是純粹地相信愛情,義無反顧地嫁給你這個光禿禿的人,她得有多勇敢!你又有多幸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王老師長嘆一聲,接着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這樣做,很不男人!”

錢老師輕蔑地一笑,用已經迷離的雙眼盯着王老師說道: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要是離了,就能成全你倆了!”

王老師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抽在錢老師臉上,錢老師那壯碩的身軀在這一巴掌的衝擊之下猛地向後倒在牀上。

王老師看着錢老師,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地說道:“錢朝陽!你他媽說話的時候過過腦子!這種話怎麼能亂說!”

錢老師捂着發漲的左臉重新坐好,他閉上眼睛用冷得令人刺骨的語氣說道:

“王昌明,我雖然喝酒了,但收拾你我只用一隻手就可以,我今天不動你,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說完,他慢悠悠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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