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匠錄》:史料中的歷代哲匠名錄

哲匠的釋義之一是指具有高明技術的工匠。《哲匠錄》正是一本輯錄中國古代技術高超的工匠的書籍,由朱啓鈐從浩如煙海的史書、方誌、筆記、碑文等歷史文獻和資料中輯錄整理而來,又經多位專業學者補校、點校而成,是一本極其難得的古代工匠資料集,在建築史研究上影響較大。

朱啓鈐在1929年創立了中國營造學社,專注於中國古代建築學術研究。這本《哲匠錄》中的內容,曾在營造學社主編的學術性刊物《中國營造學社會刊》上,連續刊載了四年半的時間,爲建築學專業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文獻史料基礎。

書前的《導讀》中提到,八十餘年前輯錄的這本《哲匠錄》,“開創了系統梳理中國古代建築人物傳記之先河,梳理了文獻史料按時序整理之垂範,對建築史學研究產生了深遠影響”。後世許多建築學術研究,都以這本資料爲基礎。

同時,《導讀》中也明確指出,這本書中對部分史料內容未進行考辨,存在史料收錄不全和部分錯誤之處,對後世研究也產生過一定的負面影響。所以,今天閱讀這本書、尤其是要依據書中資料做相關研究的時候,需要加以分辨,與其他史料互相參考、印證。

《哲匠錄》在內容上分爲四個部分:營造,包括建築、水利、橋樑、建築繪畫、樂器、羽儀服飾、造車、造船等;疊山,包括疊山、造園、建亭等;攻守具,包括軍事裝備、攻守設施、槍炮器械、機巧工具等;造像,包括雕塑、刻鏤、陶瓷等。不過,按朱啓鈐在書前寫的《敘例》所說,原本分類比較細,共分爲十四大類,每類中又包含子分類。也許是本書出版時重新對類別做過歸併整合。


單個匠人的成就足以令人感嘆,把歷代工匠記錄梳理在一起後,可以更明顯地感受到,這些能被歷史記載下來的工匠,確實堪稱哲匠,他們所創造的成果,或宏大、或精密、或奇巧,至今仍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先說宏大。從古至今曾有許多宏大的工程。建起一座新的城池,修建一座龐大的宮殿,穿渠引水來治理水患、灌溉良田,修橋築路以通艱險難行之地……這些龐大的工程,都需要周密合理的設計、經驗技術的支撐,在歷史上往往需要經歷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功夫,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不可謂不宏大。

宮殿主要供王公貴族們享受所用,暫且不提。那些治水開渠、造橋、修路等造福民衆的公共設施工程,給當時當地的百姓帶來了實實在在的保護和便利,讓百姓獲益。工程建造過程消耗巨大,建成後所獲得的利民效益同樣宏大。這些都離不開哲匠們的高明技術和辛勞付出。

再看精密。書中記載的能完成精密設計和創造的工匠着實不少。晉代的張華能當場畫出建章宮千門萬戶圖,爲晉武帝講解漢宮室制度和建章宮佈局,那麼他必然頭腦清晰、思維縝密,對建章宮複雜的設計圖瞭然於胸。宋代的蒯祥在每次修繕建築時,看似只是不經意地量一量,等建成後卻都能做到不失釐毫,可見其設計、計算得如何精準,所有數據都在頭腦之中。

宋代的喻皓在建造開寶寺寶塔時,用槌子在必要的地方敲打數十下,就能把咬合不太好的樑柱處理吻合,那麼他必然對寶塔的整個建築結構瞭如指掌,且諳熟其建築原理和各結構部分的尺寸、角度等精確數據,才能精準找出導致樑柱“齟齬未安”的位置點所在,讓問題迎刃而解。

不論營造、疊山還是攻守具、造像,所有設計、建築、製造過程都是及其精密、科學的技術活兒。哲匠們能創造出這些複雜成果,必然需要精密的頭腦、嚴格的執行。

最後再看奇巧。書中評價有奇特才能的工匠時,常用到“有巧思”等詞語。北齊的崔士順在密作堂所造的中層刻木僧七人,設計實現讓其中五個木僧像人一樣自動輪流在佛前作禮,且能夠週而復始。宋代的王劉九擅長刻鏤,能夠在小小的蜔殼上鐫刻出複雜的觀音像和山水樹石景觀,非常奇特。清代一個沒有留下姓名的某甲,曾造了一座海棠亭,亭的東西兩扇門都能夠自動開合,宛如今天的自動門。

這些成果,在匠人生活的年代來說,都是稀奇精巧的新鮮事物,而他們能夠憑藉過人的智慧和高超的技藝把這些作品創造出來,真是巧奪天工。

以上這些,只是《哲匠錄》中輯錄的匠人名單的小部分。翻閱這份名單,時常能讓人感嘆並折服於古代匠人的技藝。


男性工匠能夠在歷史上留下記載已屬不易,通常需要有較突出的成果或技藝。鑑於歷史原因,能夠被記載下來的女性工匠更是鳳毛麟角。《哲匠錄》中僅輯錄到兩位優秀的女性工匠,皆有突出才能。

一位是遼代的齊天皇后蕭菩薩哥,美麗又富有才華,曾設計過宮殿以及九龍輅、諸子車等。另一位是宋代沙門蘊能的妹妹嚴氏,擅長木刻,曾在不足尺長的檀香木上刻出五百羅漢,形象皆形態逼真、慈覺法相,做成瑞蓮山龕門。宋真宗看過後這個精巧的瑞蓮山龕門後,賜其名爲伎巧夫人。

另外,由於這些記錄都是直接從古代文獻中摘錄出來的,中間難免出現少量帶有神話故事色彩的浪漫化描述,脫離了事實。

比如,方誌記錄,唐代的吳興築長堤以障海水,爲斬殺水中作孽的蛟與其同歸於盡;明代的葉宗人看到有蛇爬出,懷疑有冤情並真的解決了一個冤案,又寫文章以祭老虎,當地的老虎便收斂了蹤跡。這些記錄更像是民間故事,可能是民間爲了紀念和表彰工匠的功德,將他們的事蹟浪漫化了。這也給他們的歷史記錄增加了趣味性。


2021.10.14霧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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