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生,相同的困境

中學時,竇冉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如願進入心儀的大學,讀完書又回到大學任教。婚後第六年,她申請去美國做訪問學者,訪學結束臨回國前,跟團旅遊時偶遇了中學同學。

在對當下旅程和過往生活回憶的交替敘述中,竇冉一帆風順令人羨慕的人生的另一面,徐徐展現……

翻開第一篇《無人知曉的旅途》,主人公竇冉的故事就引起深深共鳴:曾以爲努力跨過某個坎兒,人生就將順遂,卻不料每個階段都有新的考驗煩惱,令人逃無可逃。

讀這本由12個短篇組成的小說集,會時不時停下來陷入回憶或某種情緒,豐富的細節,對日常生活感受的準確描述,總有些片段宛如自己和身邊人的經歷。雖然是不同的人生,卻有着相同的困境,細細思量,幾乎所有的困境都與愛有關。

特別令人心有慼慼的是《普通生活》主人公顧秋的故事。

你看姐家的孩子長的,再瞧瞧咱的。這篇小說第一句,就很抓人。

類似顧秋媽媽的直言快語,相信在比較和評判中長大的讀者都很熟悉。

大人們時時處處的偏心,讓5歲的顧秋已嚐到“比輸”的失落。爲贏得關注和讚賞,她盡力將自己可控的事情做到最好,然而,父母總是隻看到表姐有而她沒有的,將她努力的成果當做稀鬆平常。

即便已經三十出頭,顧秋仍躲不過母親以愛爲名的傷害:

“有信兒沒”母親原來問的是成績,現在問的是可以結婚的男朋友。她在電話這頭沉默着,最終用別的話題岔開。沉默的時間越長,氣氛越尷尬,像惱人的膠水那樣在桌面上漫溢開來,無處躲藏。

侯夏夏嫁給一個房地產開發商,侯夏夏換了一套別墅,侯夏懷孕了,侯夏夏要生了,冬兒出生了,冬兒滿月了,侯夏夏做了家庭主婦。從母親嘴裏,侯夏夏的一生就像劇情平順的電影,一幕幕放給顧秋看。顧秋坐在漆黑一片的臺底下,除了窒息之外再沒有別的感受。

知名心理諮詢師武志紅說,90%的中國人都活在病態共生,即“我爲你活,你爲我活”的狀態裏。父母宣稱“一切爲了孩子”,“爲了孩子不離婚,爲了孩子放棄自己的人生追求、興趣愛好”;孩子在這樣的“奉獻”面前,必須表現得孝順,選擇職業、生活方式甚至婚姻,都要讓父母滿意。

正如《微不足道的生育》裏的方小娟與丈夫何川,他們經父母介紹認識,籌備婚禮期間,方小娟發現自己懷孕了,何川以“咱們都還年輕”爲由讓她打掉,不被在乎的感覺成爲她心底的一個結。結婚十年,夫妻倆的心漸行漸遠,他們也沒再要孩子,直到何川的父親患重病。

關於婚姻,方小娟試着跟母親聊過,慣於隱忍和妥協的母親告訴她“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女人是附帶一個腦袋的身體,男人是附帶一個身體的腦袋。”

故事的最後,何川和方小娟來到加護病房,把出生不久的兒子放進父親的臂彎。

嘀聲漫長,一條綠線平平滑過。
老人懷裏,男孩放聲大哭,比所有人哭得都用力。

餘韻深長的結尾,旁觀者的通透與悲哀,很難想象,作者寫這篇時僅二十多歲。

不懂如何表達愛,讓父母與成年的子女咫尺天涯;不知道怎樣經營愛,讓婚姻成爲令人恐懼的泥沼。當忽視內心感受,只爲活得“合羣”,人終會陷入更深的難以言說的孤獨與困頓。

作者看到了這種孤獨與困頓,並經由十幾個人物的故事表達出來。如同她曾在演講中所說:文學得以存在的原因之一,幫助孤單的人類克服這些長期盤踞在內心的恐懼,讓我們不再依賴向外宣泄和投靠靈魂讓自己安寧,而是走向自我反思和對話使得自己心智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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