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若水
只有玉芬（金燕西的三嫂），她和清秋的意見越鬧越深，聽到清秋要生產了，她一個人在屋子裏冷笑起來道：“這二十世紀，人類進化，生理也變更狀況了，八個月不到，這就該有小孩子出世。”振鵬（玉芬丈夫）也在屋子裏，聽了這話，卻怕玉芬會到清秋屋裏去譏笑她，便笑道：“你別引爲奇怪，生理變態的事，這也常有的。”
在張恨水先生所著的《金粉世家》裏，冷清秋“突然”早產，以金家主僕一片忙亂，女眷們紛紛擁向清秋院子。但是，愛出風頭愛湊熱鬧的王玉芬並未上前，只在自家院子裏伸頭探腦打聽生產的消息。她對丈夫說的這段話，矛頭指向冷清秋：未婚先孕，奉子逼婚。
玉芬不僅對丈夫，更對大嫂吳佩芳直言不諱，說出不堪入目的話：“怪不得去年秋天，老七那樣八百里加緊跑文書，搶着要結婚，敢情爲了今天這事下的伏筆。幸而還賴上八個多月，勉強算八個月。若是再遲一個月，賴也就不好賴了。”
不可否認，從古至今，“早產”算正常現象，爲何王玉芬不惜破壞清秋名聲，對她的生產煞有介事？
王玉芬對冷清秋深有不滿，源自清秋半路截斷了表妹白秀珠與金燕西的感情。因此，自打清秋嫁入金家，玉芬便不斷給她小鞋穿，想方讓她出醜，設法讓她受罰。尤其是得知白秀珠後來接近金燕西的目的是報復，王玉芬更是助紂爲虐，有意無意挑撥金燕西對清秋更加離心，看到孤苦的清秋，狠狠甩下一句“活該”。不明真相的清秋忍不住大聲斥責：“三嫂，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總和我過不去？”
在董潔陳坤版的《金粉世家》，劇情美化了兩人的感情。爲了證實自己的孩子是足月生產，清秋甚至當着大家的面，讓梁醫生親口證實“這個孩子，當然是早產。” 那麼真如劇中所演，玉芬藉由清秋“早產”潑髒水，污衊她嗎？
王玉芬固然可恨，但在“未婚先孕，奉子逼婚”這件事上並沒有污衊清秋。原著幾處可以證明。
1，遊山前後，燕西言行變化大
金燕西認識清秋前，混跡於各種高檔交際場，與白秀珠情話連篇，與戲子白蓮花親暱相處，周旋於不同女友間，很少有避嫌舉動。但對清秋這樣不新不舊的女子，金燕西卻始終一副不越規的君子模樣。
知道清秋家貧，金燕西送清秋母女6塊綢料，解決清秋做伴娘卻無衣服的尷尬。心疼清秋有了好衣，卻無好的鞋襪相配，金燕西不着痕跡送了清秋鞋票。冷太太想當掉清秋的首飾去湊錢，金燕西雪中送炭解了冷太太的燃眉之急。總之，金燕西給了冷家人這樣的感覺：生在富貴家庭，卻沒有紈絝子弟的惡習，溫文爾雅，不勢利易相處，是個前途向上走的大好青年。
即使，單獨與清秋在一起，他也是個尊重女性的暖男，清秋說什麼他便做什麼，知心溫暖，就連第一次西山之遊向清秋表達求婚，金燕西也顯得含羞失慌，不敢大膽表白。
比如，他想約清秋每週都去逛西山，清秋說沒有車不方便。金燕西一再強調“你自然會有的”，清秋故作含糊，金燕西也只是來一句“老實說了吧！我有汽車，就等於你有汽車。” 你看，這句話更直白的意思是“你嫁給我，我的汽車就是你的”，可金燕西面對清秋，始終不敢說過火的話。
可第二次遊山留宿後，明顯不同。
作家張恨水對留宿當晚發生什麼隻字未提，只用了“這晚天上人間，一宿情形，按下不表。”雖一筆帶過，但從金燕西次日言行可看出變化。
金燕西看着秀氣冷清秋，美人美景，不由得想到印在腦中的一首豔詩。清秋覺得該詩輕薄，羞紅了臉，懲罰他再做一首。金燕西隨口哼了兩句詩“昨宵好夢不荒唐，風月真堪老此鄉……”不待說完，便被清秋制止，罵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你看，一夜工夫，金燕西連“風月”二字都隨意出現，做詩風格大變。如果兩人關係沒有飛躍發展，何至於言行變化這麼大？
而且，金燕西信口拈來的這則小詩更是明證。
2，“昨宵新退守宮砂”，證實兩人的夫妻之實
中秋剛過，月光皎美，金燕西邀請清秋再遊西山，事出有因，當晚留宿西山旅館。
次日清早，清秋坐在牀前，迎着透過窗紗的一輪紅日，拿着牙梳照鏡梳理，一彎雪藕似的胳膊繞到脖後去理髮，初陽映照下的臉龐更加清秀，腮紅微微。燕西看到此種情景，想到下面這則小詩。
一彎藕臂玉無瑕，略暈微紅映淺紗。
不耐並頭窗下看，昨宵新退守宮紗/砂。
這首詩微妙之處在於最後一句“昨宵新退守宮砂”，直接翻譯爲“昨天晚上守宮砂剛剛消退”。“守宮”即壁虎，傳說中用硃砂（礦物原料）餵養的壁虎經過搗治，點在女性肢體上，顏色始終不消退，但一有夫妻之事則自行脫落，故稱“守宮砂”。傳說，“守宮砂”是中國古代判斷女子是否“守貞”的一種方法。當然，這是舊社會把妻子作爲丈夫私有財產的一種反映，必須抵制。
在民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清秋與金燕西的交往方式可謂前衛，這個行爲雖將她的婚事提上日程，同時也爲婚姻埋了顆悲劇炸彈。
3，奉子逼婚，清秋朦朧說羞事
往常，都是金燕西主動約見清秋，這次卻相反，冷清秋主動約金燕西上飯店喫飯，留言有緊要話面談。
燕西很納悶，有什麼話不能不能在家說，非要避人耳目在餐館說？
原來，17歲的少女清秋有說不出的羞燥。
燕西急於知道發生什麼，作爲女子，清秋卻難以啓齒，只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見燕西一臉迷茫，清秋紅着臉埋怨，一再讓你防備，你卻不當回事，這回麻煩大了。燕西以爲兩人的親密接觸被冷太太發現，見燕西老不開竅，清秋急得頓腳：“你還不懂，膩死我了……你害苦我了。”隨後清秋又取出名片，寫下暗語：“流水落花春去也，潯陽江上不通潮。”燕西恍然大悟：“流水落花春去也”暗示清秋的少女時代結束了，而“不通潮”則意味着女子月事不來，言外之意是“清秋懷孕”。
燕西道：“真怪了，何以這樣巧？有多久了？”
清秋擡頭道：“虧你問，還能多久？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從來日期都很準的，這回過去半個月了。起先我還以爲是病，現在我前後一想，決計不是……”
清秋懷孕無疑。那個時代，未婚先孕足可以毀掉一個少女一生。還好金燕西在清秋的“逼”婚下，頂着親友的質疑順利給了她一樁婚姻，暫時掩蓋了不恥事件。
總結：
綜上所述，第二次西山留宿，兩人有了夫妻之實，而發現懷孕後，清秋確實對金燕西逼婚成功。
冷清秋母女中意金燕西，無奈無人從中間牽線說媒，一直拖着總不是個事。如果金燕西遵從父命，退掉清秋家隔壁房子，這段情事更是不了了之。如何加速婚事進程，是橫亙在清秋心中一道心事。
西山之遊，是他們關係的轉折點，就像作者寫的“兩乘轎子沿着山邊小徑，一路上去。這一去，在他倆的愛情史上，卻佔了重要一頁，與平常人遊山卻是不同的哩。”
西山之遊，讓兩人感情迅速升溫發展，未婚先孕則讓婚事提上日程。冷清秋了卻一段心事，命運從此天上地下，成了金家一名主人，但也譜寫了悲劇婚姻。
君子愛財，需取之有道，任何時代，作爲一名女性，一定要潔身自好，愛惜名聲。就如女性文化專欄作家蘇芩說的，“好名聲是女人最體面的嫁妝，勝過一切的學歷和財產。”
當然，這裏的“好名聲”，不是說女孩必須保持貞節。而是真誠面對每一份感情，不“亂”不“濫”，否則，將自食放縱後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