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若水
不管原著還是同名電視劇，張恨水的《金粉世家》圈粉無數，不辱“民國紅樓夢”這個美譽。
上週我寫篇《金粉世家》原著：清秋懷孕逼婚燕西，遇人不淑分手多年，遭黑化》有人留言：冷清秋愛慕虛榮，因金錢嫁給金燕西，金家敗落，離開是必然。但讀完原著，我更加覺得：雖因金錢被金燕西俘獲，但冷清秋更愛金家和金燕西。縱然金燕西濫情，假如他對清秋有那麼一點點暖心，就算金家敗落，冷清秋也不會放棄金燕西，更不會脫離金家。
我們從清秋離開後的言行可看出，她深愛着金家人和金燕西。
1，隱姓埋名十多年，仍以金太太自居
楔子，是古代小說常用的開頭部分，有引起正文作用。《金粉世家》的楔子部分是：燕市書春奇才驚客過，朱門憶舊熱淚向人彈。它交代了“我”這個記者，在集市偶遇寫春聯的冷清秋，通過朋友回憶道出冷清秋的豪門婚姻。
清秋告訴“我”，她姓金，孃家人姓冷。當“我”帶朋友再去找她，卻人去樓空。清秋寧願在清貧中度日，不想讓人知道過往，更不想被金家人找到，但她依舊用了“金家兒媳”這個身份，何曾不是她感念金家人的方式？
讀者會說，離婚多年仍冠以夫姓，說明冷清秋太封建，跳不出封建倫理框框，即使斷交，仍遵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腐朽古理。
但我覺得這更是她對金家人的感念。婚姻締結的不只是夫妻，更是背後的兩個家庭，是家庭裏的親情。想起詩人徐志摩，他始終看不上結髮妻子張幼儀，但他的父母中意這個兒媳，即便徐志摩離婚再娶，兩個老人寧願與兒子決裂，卻將張幼儀視爲“女兒”，而張幼儀感念老人厚愛，始終視老人爲公婆。
所以，即便與金燕西口頭決裂婚姻，但清秋對金家的情分一直都在，沒有再婚。清秋對金家人的感念，從這份“千字絕交書”看出。
2，千字斷交書，寫滿對金家人的感恩
原著裏，清秋的斷交書這樣寫道：
慈姑老大人，一年以來，扶秋如己出，實深感戴。寸恩未報，會當銜接於來生。此外妯娌姊妹，對秋亦多加愛護，而四姊八妹，一則古道熱腸，肝膽相照，一則耳鬢廝磨，惺惺相惜。今雖漂泊風塵，而夜雨青燈，每一回憶，寧不感懷？
這份斷絕書，句句是淚，流淌着清秋對金家的感念與不捨。除了三嫂玉芬，金家人對清秋，真不錯。
未見清秋前，金太太覺得能讓兒子移情別戀，這個女子的交際手腕必定高於白秀珠。金銓則認爲，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能看上擀麪杖吹火——一竅不通的兒子，必定是兒子用錢狂轟濫炸，該女子經不起紈絝子弟的引誘。
但一見之下，甚是歡喜。看到忠厚漂亮的清秋，偏愛燕西的金太太，愛屋及烏更加疼愛。金銓本就喜歡新舊結合的人物，看到清秋莊重的小女兒神態，頓時轉了看法，覺得即使清秋沒學問，已經感覺很不錯，何況，清秋學問很不錯。
而清秋對金家人的感覺也是道不出的滿意。3個姐姐留過洋，謙虛周到有文化，尤其四姐道之，待自己情同姊妹，原著中清秋與道之首次見面後這樣寫道：“清秋真不料道之待人是這樣的溫厚親熱，心裏非常痛快，便一定要道之到她家去坐。”就連婚前唯一沒有見過的金家小妹——梅麗，婚禮當天，也像保鏢一樣緊隨左右，對自己照顧有加，清秋內心有股說不出的溫暖。
不僅對金家姐妹，對金燕西父母，清秋同樣心懷感恩。
婚禮當天，玉芬攛掇女客逼新娘演說戀愛經過，清秋很尷尬，金太太出面周旋，既不得罪來客，又維護了新娘面子，清秋感激婆婆的庇護；清秋過生日，金太太怕親家母惦記，派車送清秋回去，清秋覺得婆婆不但慈祥，還十分體貼下情，心中非常舒暢；金太太爲兩個孫子慶生，因家境懸殊，很少來金家串門的冷太太前來祝賀。金太太知道冷太太不擅交際，不僅熱情接待，還特意安排她到私人休息室，“親母就在這裏坐罷，雖然不恭敬一點，倒是極可以隨便的。”讓清秋覺得婆婆很體諒母親，給母女留足了面子。
而清秋對公公金銓的感念之情，我們可以從金銓去世後清秋的心裏話看出，“我想，我這個人太沒有福氣，有這樣公正這樣仁慈的公公，只來半年，便失去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金家人的好，清秋尚未報答，無奈燕西太荒唐，日夜留宿戲子家，爲了攀附白秀珠，逼迫清秋提出離婚。夫妻情義雖斬斷，但對金家的感念卻割捨不斷，何況還有一個共同的兒子。
3，深情冷清秋，看金燕西電影，滿是傷心
當初，清秋火中逃離金家時，抱走了幼子。對於兒子，清秋在絕交書中寫道：
至攜一子，爲金門之骨肉，本不應與同往。然而君且無伉儷之情，更何有父子之義？置兒君側，君縱聽之，而君所獲之新愛人，寧能不視此爲眼中釘，拔去之而後快耶？與其將來（兒子）受人非種必鋤之舉，則不如秋保護之，延其一線生命也。等其長大，自當告以棄兒之身世，一日君或欲一睹此贅疣（多餘的東西），當尚有機緣也。”
這段話釋放兩個意思：一，金燕西毫無夫妻情深，更沒有父子情義，清秋不想讓兒子成爲後母眼中釘，肉中刺，帶走兒子是無奈之舉。二，兒子長大，會告訴他父母家族情況，不排斥父子相認。
至於分手是否是仇人，清秋在絕交書中寫道：“君子絕交，不出惡聲”，聲稱鍾情於金燕西，絕不會因分手而做傷害之事。
但是，生活中總有諷刺和笑話。十幾年後，作爲演員的金燕西娶了女友邱惜珍，他們合演了一部傳記性電影《不堪回首》。影片映射了金燕西和冷清秋的婚戀，但情節卻黑化清秋。講的是男主年輕時狂追愛人，荒廢學業。當家中遭遇大火，家道中落，沒有錢供給妻子時，妻子和她翻臉。冷清秋買了影票，帶着兒子去觀看，觀影過程不斷淌淚，影片未完，帶着兒子棄影離開。
清秋之所以帶着兒子去看金燕西的電影，一是讓長大的兒子間接瞭解生父，二是心底對曾經的愛人留有空間。但清秋沒有想到，多年以後，金燕西仍未釋懷，將婚姻破裂的原因歸結於清秋，不斷抹黑清秋。
寫在最後
燕西這樣浪漫不羈，並不是一朝一夕之故，自己既做了他的妻子，當然要慢慢將她勸轉來。
這是冷清秋知道金燕西行爲荒唐後的自我寬慰話。她沒有想過放棄金燕西，想的只是去修正影響他。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原著中的金燕西很薄情。金銓死後，金家兄弟妯娌各有一把小算盤，考慮的是小家利益，就連金燕西，看着清秋嬌小的身形，想到沒有存款，沒有收入，沒有本領，更沒有丈母孃家可以依靠，不由悔恨哀嘆。他不思進取，索性放開，揮金如土捧戲子，攀附留情白秀珠，對月子裏的清秋與兒子不管不顧，動輒大動干戈，頻繁使用家庭冷暴力。
爲了顧全丈夫面子，冷清秋不僅在金太太面前替他遮掩，而且從未對孃家人提過他的荒唐，但金燕西說出“哪些東西是姓金的，哪些東西是姓冷的？”，“這年頭，夫妻合則留，不合則去。”等等毫無夫妻情義的話，清秋對金燕西的心徹底冷了。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冷清秋突然醒悟，自己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婚後卻變成金燕西厭棄的寄生蟲，真是不該。她要做的，就是不當丈夫和社會的寄生蟲。因此，趁着熊熊烈火，她逃離了金家，開始自我謀生路。
冷清秋雖因虛榮嫁給金燕西，但婚後她更愛金家和金燕西，如果燕西不絕情，即使金家敗落，冷清秋不會離開金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