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我就驅車趕往母親家，不爲什麼，只爲這樣趕早才能遇見尚未出門打工的母親。
六點才過，我就已經大燈閃亮地出現在母親家門前的道上。母親不知在地裏摘了什麼，正往家走，看見有車慢下來，她疑疑惑惑地停下腳步。我拉下車窗，大聲叫“姆媽”，母親立刻響亮地應了一聲“哎”，然後迎過來問“怎麼這麼早來”……
我忙着把車裏的東西往下搬時，母親在一旁一邊接着一邊大聲吩咐正在屋裏洗衣服的父親，趕緊去地裏摘些蔬菜讓我帶回去。其實不用母親吩咐，我的車燈晃過父親的眼，父親雖然沒有擡頭看一眼，也沒有出來招呼一聲，但已經直起身，拿起籃子、鐮刀出來了。
父親和母親忙忙亂亂地在地頭割了芹菜摘菠菜，拔了蘿蔔理白菜，然後又有萵筍，又有雞毛菜，還把家裏攢的雞蛋都拿出來了。父親說原本今天是要給我家送菜的，既然我開車來了，就多帶點。然後我原本空空的後備箱眨眼又是結結實實的“母親的後備箱”。
母親又說起鄰居大媽穿的內衣那個厚實暖和，比她身上穿的要厚實得多，讓我給她也買一套。不由一陣內疚，這事應該不用母親提醒我就該做好的。母親平日裏總說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需要，等她自己提出來時那一定是必須了。她身上穿的還是我幾年前買的，應該不暖和了。看我日常都在忙什麼，竟然沒想到。母親去鄰居家大聲叫門，讓鄰居把她的內衣拿過來讓我看看。幾處鄰居大媽都聚攏來。各自說起兒女買的東西，喫的穿的，平日裏“教訓”的話，滿滿的都是誇耀。
都是古稀老人，他們的世界只有兒女了，兒女的一點小恩小惠值得他們一再誇耀。母親一邊用鹽醃着我剛買的豬肉，一邊跟鄰居誇耀這塊肉要一百多塊錢呢，還有豬蹄，好幾百呢。我不由又一陣慚愧。早知道我該買兩個再大點的豬蹄，大到誇張的地步，好讓母親誇耀誇耀。母親誇耀的不是我，是她的臉面，她生的孩子爲她爭了臉面。儘管這些都只是小事，但平頭百姓有多少大事呢？而由此她可以昂首挺胸地面對這個世界。
虛榮也好，誇張也罷，父親母親確確實實開心了。看着他們忙忙碌碌，我只是跟在後面進進出出，由着他們忙碌。爲女兒勞碌他們也是開心的。其實這麼多菜我家一個星期都喫不完，大部分都是轉送了人。但我從來不拒絕，這是父母的表達愛的方式。不塞滿後備箱，父母怎麼傾瀉他們洶湧的愛意？
母親的上班時間被我耽擱了，她卻還想着我上班別遲到了，趕我趕緊回家。我啓動車子，母親兩手鹽還出來送我。我說“不用送我了，你上班遲了”。母親說“遲點就遲點，沒事”。在母親心裏，有她孩子的地方，世界都應該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