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蘿蔔

青皮蘿蔔,小時候我們叫它“天津蘿蔔”,到底是因從天津引種而得名,還是因它甜津津的口感而得名,當年不得而知。現在信息物流發達了,才知道,它原產於天津沙窩,元朝就有記載,已有六百多年栽植史了。

小時候農村看不到水果,小學門外壩埂旁,一對丁姓老夫婦種這種蘿蔔。到了深秋,他們把蘿蔔起出來,去纓掐尾,先埋在土裏,然後每天挖出幾個,洗乾淨了,到小學門口賣。印象中,這蘿蔔個頭很大,一個人想買一隻蘿蔔,買不起。那丁老爹帶一把刀子,把蘿蔔兩刀十字縱向切開,一分爲四,這樣我們口袋裏的一兩個鋼蹦兒,就能買到四分之一個蘿蔔了。

到底是物稀爲貴,加之小孩嘴饞,那青皮蘿蔔,放在籃子裏,綠滴滴,長溜溜,切開有的綠皮綠芯,有的綠皮紅芯,看着就讓人饞涎欲滴。買上一角,喫在嘴裏,清爽爽,脆崩崩,一股甜汁穿喉入肚,沁入心脾,那回味令人久久難忘。

儘管丁老爹天天出現在小學門口,但是,能買蘿蔔的機會並不多。因爲,一個秋冬,難得幾回口袋裏能摸出鋼蹦兒來,滿足這份奢侈的享受。

倒是有一次看露天電影,我買了一整個青皮蘿蔔,很大方地“做東”請了一次客。

那次,鄰村放電影,我們早早夾着小凳去搶位子。正常在小學門口轉悠的“糖二”,也早早到了。“糖二”整天挎着一隻小方籃,裏面裝着砟糖、薄荷糖、梨膏糖,有時帶點兒小皮筋、鉛筆、橡皮之類的,秋冬加上幾個青皮蘿蔔,專做小學生生意。

平時出去看電影,向家裏要點零錢,往往不能如願。這次家裏十分大方,居然給了一毛錢紙幣。一毛錢,這可是大數目,足足可以讓我瀟灑一回。

夜色還沒有罩下來,兩根毛竹早豎起來,繃着的銀幕白晃晃的,毛竹上吊着的喇叭,在重複播放《拔根蘆柴花》。“糖二”看到放映場上沒幾個人,就提着他的篾籃,走到面前,誘惑我們:“來來來,砟糖薄荷糖芝麻糖,甜津津的天津蘿蔔,要買趕早,等會兒就沒了!”

手伸進口袋,捏捏那張一毛錢的票子,在買糖還是買蘿蔔之間猶豫。我便問他,“一毛錢能買多大的蘿蔔?”糖二眼睛一亮,像是發現了一單大生意,馬上指着一個最大的,“你果真有錢,這個最好的,就是你的了。”看着周圍幾個小夥伴,饞貓一樣的目光,齊刷刷朝我盯着,一狠心,就把它買下來了。幾個小夥伴喫着蘿蔔,一個個非常開心。我慷慨地做東請客,收穫了一晚上的愉快。

隨着農村交通改善,老家成了蘇南蔬菜供應基地。前些年,父母親也種青皮蘿蔔。秋天收穫的時候,父親拾掇那些蘿蔔,幾番過水,洗得特別認真。他說,青皮蘿蔔不是蔬菜,到城裏要進水果店的,直接進口的東西,講究賣相。有着一份特別的記憶,父母親給我準備菜蔬時,我一定多要幾個青皮蘿蔔。

青皮蘿蔔,是小時候心中的念想。儘管城裏水果很多,但我還是對它情有獨鍾。前幾天,在水果店看到,專門買了幾根回來,咀嚼小時候的味道。喫着這青皮蘿蔔,我想,再平凡不過的東西,在銘記着的人心中,其它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這就如同小時候的玩伴,抑或是暗戀的女孩,人們總難忘卻。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說的大概就有這層意思。(2022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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